季璟挨着封望坐下,小孩的手悄悄朝他的衣角够了过来,面上还是恭恭敬敬不会行差踏错,可是紧紧抓住他衣衫的一角已经透露出强烈的担忧和紧张。安抚的拍了拍封望的手,暗示他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轻抿一口茶,微凉的茶水在口腔中周旋片刻后滑落,此刻让先前的激动心情冷静不少。
封望到底在东帝身居高位久了,缓过来后便是不由自主的流露出自信的神色,正对面的南宫沿晚抿唇笑了,这孩子在东帝的行踪一直分外隐秘,估计是东帝的当家人在保护他。
这么多年,真是让他好找啊!忍不住再次细细打量孩子的样貌,越看越像苏有听,五官、棱角,就连此刻流露出的自信都像极了那个孔雀一般骄傲的女子。
“稚儿,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
封望不太习惯这个称呼,但是依旧笑着接上了话头。
真的挺好的,虽然亲生父母不在身边,但是珩礼和父皇真的待他极好,所有的宠爱都在他一人身上,就连后宫的贵妃都没有的特权他全都有,甚至是曾经因为患上天花整宿整宿睡不着时父皇和皇兄轮番来照顾他,日夜相伴。
微微垂眸,真的特别特别好。
南宫沿晚缺席了他的整个成长的过程,就连现在拿到的故事都是季璟和季贤牵线才拿到的。看着面前浅笑安然的封望,他的心里竟有一丝丝酸楚,东帝视若珍宝的孩子一定有过人之处,也一定经受过许多常人不能忍受的苦楚,可是他竟然缺席了......
“请问...我可以问问当年母亲是为什么离开了西凉吗?”
封望在心里兜了好几个圈才终于将心中的话问了出口,但是称谓还没有叫出口,因为他清楚自己心里有一道坎,还没有迈过去。
一旁的季贤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游离,听到这句轻飘飘的话语后目光一闪,却并没有说什么,他身体不好一直退居幕后,有的东西早就摸清了。
包括当年的苏有听苏贵妃,离开西凉。
但是有些事,亲生父亲说出口,才能得到孩子的信服吧。
南宫沿晚一怔,但是随后便恢复了镇定,嘴里弥漫着一丝丝苦涩,虽然这是最开始就一直在准备的问题,但是真的听到的时候还是会有些难受啊。
斟酌着开口,道:“有听当年怀上你的时候我欣喜若狂,承诺她等孩子生下来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都将皇贵妃的位置给她。可是你母亲根本不在意这些,只是说想见见自己的母亲,就是你的外婆。”
“我一直都知道苏家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瞒着苏老太将有听送进宫中,他们的算盘打的很响,我也希望借着这件事扳倒苏家,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后来竟真的爱上了你母亲,天上的月亮都想要摘给她。”
“后来,东帝和西凉发生了边境上的冲突,他们一个将士被国内谋害却算在了我们头上,边关百姓不肯咽下这口气悄悄在运送的物资中藏下了毒蛊,这一藏不要紧,麻烦的事竟把东帝整个边关的军队全部毒倒。”南宫沿晚苦笑两声,闭上了眼。
“瑞帝勃然大怒,断了和我们的所有商贸往来,同时召回了在西凉的所有先生,一举断了文化和经济两方面的往来。可是西凉的历史浅短,土地贫瘠,这么多年没有衰微都是因为东帝与我们合作,这件事真的很丢人,可是真的要承认,我们确实比不上东帝。”
“边关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要么被全部交出去供东帝处置,要么降低地位成为西凉的阶下囚。这足足有三千人,怎么可能做得出取舍!这都是我的子民啊!我拒绝了东帝的要求,瑞帝竟然也同意了,只是要求我们去帮他们解毒,然后,给出解决办法。”
“解毒容易,可是这解决办法难啊!要物产没物产,要金钱没金钱,美人呢,东帝皇帝不好美色,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难题。甚至三个成年的公主都已经做好和亲的准备了,看着她们拥吻自己的母妃,全都做好了此生不复相见的准备,可是后来东帝也拒绝了和亲,因为成年皇子只有封珩礼,也就是现在的誉帝一个人。他是储君,不可能取一个别国的公主。”
南宫沿晚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脸,剩下的事都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有听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件事,借着回苏家的机会随大使前往了东帝,直到他们进了东帝的边境,她留下来的贴身侍从才前来告知我在这件事。震惊的同时也万分悲痛,我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啊!”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南宫沿晚的声音了染上了悲痛,低沉的嗓音里夹杂着沉重的哀伤。
“她进宫面见了东帝的皇帝,那一夜宫内灯火通明,大殿外的所有人都听见了瑞帝爽朗的笑声,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天亮的时候有听从殿内出来,竟是瑞帝最信赖的公公亲自送了出来。紧接着还没到晌午,瑞帝便宣布与西凉和解,并于半月内恢复商贸往来,三月内派回所有之前召回的先生。”
“我简直不敢想象,这么大的事情有听一个人就解决了。从那之后国内的百姓奉她为神女,都准备迎接她回来。可是她再也没有回来......”
封望默默听着,他知道自己的母妃相当厉害,只是不知道自己出生在东帝的原因竟是这样。这样的凄凉,母妃,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啊......
等南宫沿晚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之后,他才开口问,稚嫩的嗓音里透着点点薄凉:“那母妃为什么能够让父皇松口并且这么有把握呢?”
这个问题问出口之后,宫内突然安静了。封望看着面前的南宫沿晚蠕动了半天嘴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有些不安在心中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