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长的睫毛覆下眼睑,薄而内双的眼皮梢上沾着亮晶晶的汗,浑身都透着轻傲颓懒的大男生气息。
球场对立面有两三个日籍学长在观众席上大声喊,叽里咕噜用的日语。
黎鸣纳闷抬头:“他们在喊什么?”
陈溺认真听了几句:“在说换人,他们想换两个学长上去。”
本来这就是大一新生的比赛,就算请外援也顶多让一个学长上场,但显然那边的新生都不怎么玩球。
裁判对外院那些留学生也不了解,光看脸都觉得长得差不多。就算偷偷换了两个大二的上去,恐怕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贺以昼有些惊讶地问:“陈妹,你怎么还会日语啊?”
“只会入门级。”陈溺淡声解释说,“我们高中高考的时候可以勾选日语成绩代替英语成绩。我那时喜欢宫崎骏和久石让,就也去旁听了一个学期。”
“在下不才,其实也能讲上几句。”贺以昼挠挠后脑勺,笑眯眯地展示,“扣你鸡娃,瓦达西瓦,瓦力瓦力哇!你妈挖土豆,一撬一麻袋~”
陈溺:“……”
你是不是有毛病?这我真接不来。
黎鸣皱眉:“贺狗,这个逼装不起,咱们可以选择不装。”
坐在一边的项浩宇把捂住胃的手改成捂住耳朵,生无可恋:“杀了我吧。”
路鹿脸上毫不掩饰嫌弃:“贺哥,你还是闭嘴吧!我听过小美人说日语,比你说的好听还正常多了。”
被打击的体无完肤的贺以昼:“……”
边上的篮球队伍在休整中。
刘鹏喜揩了揩刚在球场上被顶到的膝盖骨,有点气愤:“江爷,那个7号脚是真有点黑啊!”
何止脚黑,手也黑。
裁判有好几次做了警告的手势,对面倒是也挺鸡贼。有了撞伤项浩宇的前车之鉴,就把小动作做的更隐秘了点,收手收得很快。
弄其他人也没用,交过手又不会换人了。下场比赛,对面肯定要把心思放到江辙身上。
陈溺问:“他们是想犯规?”
“害,陈妹你不懂!他们就是踩着这条裁判判不了的高压线恶心人。”黎鸣说一半,看着她笑得别有含义,突然反应过来了,“等等,你的意思是说……”
陈溺对他没说出的话予以肯定地点点头,顶着张人畜无害的脸说:“他们想犯规,那就帮他们犯。‘师夷长技以治夷’嘛。”
江辙觑着她狡黠灵动的眼眸,唇角稍勾。抿了抿干涩的下唇,转头问他们:“还没听懂?”
这么直白还听不懂的话,猪都该跑出来替他们投篮了。
几个大男生恍然大悟,互相捶了一把彼此的胸口:“好像是这个道理啊,有意思有意思!”
“陈同学牛啊牛啊哈哈哈哈哈!人在椅上躺,球技心中涨?”
“……”
路鹿依旧是最迟钝的那个,左看右看,一头雾水地问:“你们在笑什么啊?”
陈溺抿了一口水,摸摸她的小脸:“在给大家加油。”
“哦哦哦,大家加油哈!一定要赢,友谊第二,比赛第一!”路鹿毫不犹豫地重复一遍。
几个人跟着笑了几声,很给面子地说“遵命,公主殿下”。他们站那把对策商量完,等快开始了,就都往球场上走。
江辙正好也把手上那瓶水喝完,经过陈溺边上蓦地停下了脚步。眼睫半垂着,姿态看着漫不经心,却在旁人眼里像亲昵的情人耳语:“陈绿酒,你怎么不给我加油?”
陈溺下意识对他的靠近往后退了一步,听见裁判催人上场的声音,只好依着他说了句:“那你加油。”
“好,冲你一句加油也得赢。”
他把她意外惊慌的表情尽收眼底,哑声笑笑,抬手要摸摸她头发的动作在看见她威胁的眼神后又放下。
陈溺松口气,这人疯起来都不知道场合的。
但这口气还没松完,观众席上又发出一片骚动的声音,尤其明显的是个别女生的感叹声。
是江辙抬起了手臂,抓了把球衣下摆擦汗。
他正面对着她,那截清瘦流畅的腰线极有偾张力。露出来的腰腹肌肉紧绷着,呈现紧实性感的小块状,白得扎眼。
陈溺:“……”
真的骚得没边了。
路鹿对这俩人的进度乐见其成,一脸姨母笑地在后面闹她:“江辙哥刚叫你什么啊?什么九?你们居然还有小昵称啦!”
一边的拉拉队也在卖力地挥舞花球鼓舞人心,方晴好停下片刻,目光朝陈溺那停留了一会儿。
ai系这边虽然没换人,但调整了个人位置。
江辙能者多劳,上场还是打前锋的,这场就变成了队伍里的控球后卫。
刘鹏喜他们刚才听江辙说对面这把会针对他,果不其然,对方几个人都猛盯着江辙。
这其实也是他的策略,刚才那一局是非赢不可。
所以江辙走了他最擅长的单打独斗型老路。
他这人是孤狼类选手,全队配合,把胜率砸他身上奶他一个,反倒能赢得理所当然。
而现在稳中要放,虽然是一局定胜负,但这前提也是个团队精神的竞技项目,江辙则把机会分配给了其他四个人。
目前比分相差无几,是你超我赶的局面。
球传到江辙手上,这场他已经目的不在投篮。抬手来了一个空中摆臂的假动作,诱拐对面抢球。
“这就上钩了,哈哈哈哈!”
随着场下贺以昼这一句笑,裁判吹响口哨:7号,打手犯规!
罚球线上,刘鹏喜赚到3分,比分就从这开始慢慢拉开。
球在球场上转了一圈,终于又回到江辙手里。7号球员的手臂往他腰那推搡,似乎想故技重施,
江辙抬高手臂,和队友使了个眼神,从背后运球。对面的7号急功近利,心浮气躁地又上了当冲过来。
裁判吹哨:7号,进攻侵人犯规!
看台上一片嘘声,外院那块位置的师兄弟姐妹们的脸色难看极了。
输了都比胜之不武来得光明磊落,这一声声罚球的哨声简直在打他们的脸。
哨声再一次被吹响时,江辙手上的球已经被对面一双手扣住了。
他干脆利落地放开,甩了甩手,舌头顶着腮往后退几步。样子狂欠得不行,摆明了就是:球让你了,反正你又犯规了。
对面的男生受不了这挑衅,气得把球往他脸上砸。
江辙轻歪了一下头,轻而易举就躲过对方的蓄意攻击。
汗水流过下颌,眉骨稍抬,挑衅意味十足,冷淡恣意中带着一丝蛊惑人的野性。
场上安静了几秒,而后爆发出铺天盖地的尖叫感叹:“呜呜呜呜可恶,又被他装到啦!江辙真的好帅,为什么这么帅不是我男朋友!”
“谁来救救我?啊啊啊啊啊我他妈要被江学长这个歪头给弄疯了!”
“终于知道为什么说江辙是我校招牌脸蛋了。人成绩斐然,又长成这样,篮球还打得这么好!颓颓痞痞少年郎,人冷话少玩得开,谁能不心动一秒钟!”
“他单身吗?单身吗?就问一句我还有机会吗?”
……
陈溺离观众席三四米远,却觉得耳边充满了这种迷妹的声音,她手里那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捏扁了。
外院那个7号这么明显的攻击犯规,裁判直接把人罚下了场。
对面换了新人上来,但大势已去,人心涣散。
比分已经到了39:17的压倒性胜利阶段,还剩最后十秒,对方不可能有逆风转盘的机会。
只是对面似乎打定主意不让江辙再进球,有些输不起的意思,手脚碰撞起来的力度也越来越不控制。
才贴了两次人,就次次打到江辙那只绑着白色护腕至虎口的手。
其实他那手早就没什么大影响,护腕也只是在上场前懒得摘。反观对面连被罚球的警告都不在乎,一心抢球的吃相实在难看。
江辙运着球,唇角还上扬着,眼眸先冷下来。
那边裁判和全场人在倒数,他突然收起闲散模样,起步晃过前面两人,几个队友拦住对方想抢球的步伐。
江辙趁这个档口,五指抓紧球,直接三步一跃而起。拉杆上篮,来了一招单手暴扣!
绝杀!!!!
这个压哨绝杀球毫无疑问地进了!!!
他单臂吊在篮球架框上,悬在那挂着还没跳下来。
全球场的欢呼声不绝于耳。
还挂在篮筐上的江辙喘着粗气,朝对面的球队竖起了个大拇指,继而缓缓给了一个朝下的动作作为收尾。
他眉峰单扬,为他们喝了个倒彩。
太酷了!沸腾的人群往球场下冲,一群男生庆贺地喊,送水送毛巾的拉拉队美少女们也一拥而上。
裁判宣判了篮球赛的最终获胜队伍,场上被围得水泻不通。
陈溺才回过神来,发现路鹿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她把地上七八个空水瓶收拾了一下,默默从侧门出去。
篮球馆侧门是一条通往外面操场的林荫小道,陈溺踏出去没几步,低头刚把塑料瓶丢进垃圾桶,却倏地被人撞了一下。
好在她手扶住了旁边的树干,不至于脸贴进垃圾桶里。
陈溺站直,看见后边撞她的人,是廖棠。
廖棠没有要道歉的意思,下巴扬扬:“来看打球啊?”
陈溺点头,准备绕开她直接过去。
“来看球还是看人啊。晴晴先惦记上的人,你能不能离远点?”廖棠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打量地看她一眼,“人就算再不识趣,总要有点自知之明。”
上次是因为闫慧音,这次呢?
看来是因为方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