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天·占星台】
夷舒的瞳孔里是毫无波澜的平静,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远处睁大纯净瞳孔凝望着自己的左无心,眼中是天地般辽阔的空荡。
“王,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左无心的话突然硬生生地断在空气里,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左柏瞥了眼女儿,现在的夷舒的记忆只停留在鲛人族生活的那段时间,也就说除了族人,这个世上,他其他的人都忘记了。
“记得……你是左族长的公子。”
一根精美而小巧的冰凌,从夷舒的掌心中穿刺出来,他的话语里没有一丝的情绪,像是机械地读出提前预备好的句子一样。突然他的肩膀、胸膛、小腹,一根接一根的锐利冰刃,连续地从他的身体里钻出,血液顺着长长的冰刺流了一地,散出危险的寒气来。
“自从我醒来后,对冰雪和风暴的掌控的程度似乎更加精准了。”
夷舒从海蓝色的长袍里伸出苍白而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挥了挥,身体突然凌空飞起,就像是始终浮动在空气里一样,没有任何重量,甚至没有任何厚度,仿佛一片薄薄的影子,他那瘦削的身形像是融入了空气,或者说藏进了空气,呈现出一种微微透明的状态。
“居然有这样的力量。”左柏幽幽地说着,左无心两眼发直,她也惊愕地挽住了父亲的手臂。
风中的夷舒全身散发着一种前所未见的冰冷气息,他的眼眶很深,像是一条连月光也照不进的飘雪山谷,他高高的眉骨有点隆起,鼻梁挺拔而立体,不断增强的寒气让他的眼窝更深,彻底陷进冰冷的峡谷长廊里,他好像有点失控了。
“我仿佛感受到了风雪在我的身体里寄居着,它们不断的持续着,好像要把融进它们的一部分……”年轻男人淡紫色的瞳仁像是带着幽光的宝石,里面闪烁着无法言说的不安,他紫色的风袍被灵气掀起,如紫色的烟雾般在空气里游动,包裹着他修长而又瘦削的身体。
左柏弯下腰,从他宽大的衣袖里伸出手来,那是一双和囚一样印刻着黑色咒文的手,看起来诡异而可怕,他此刻充满了恐惧,瞳孔剧烈地抖动着,呼吸越来越急促。
“我试一试。”左柏指尖瞬间聚集着大量的灵气,占星台上的乳白色光线笼罩在他脸庞之上,他突然如鬼魅般越向夷舒,像是深海里一闪而逝的鳞光,此时夷舒离他只有几寸的距离,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体里那种强烈喷薄的寒气。
他将指尖的灵气全部灌入了夷舒的印堂。
慢慢的。
风雪恢复了平静,夷舒的双眼再次回复了纹丝不动的宁静,他淡淡的说着:“一个月后,火神谷池暮大婚,我们要抓住机会……你去准备下吧。”
“是。”
【中州人族·叙白国】
叙白国的国都内,两侧长满着高耸如云的古树,把天空拥挤得只剩下一条窄窄的缝隙。
“到了。”莲花笑着将短衣迎入城内,但是平日里一向繁华的城市此时毫无声响,令她的心中隐隐约约地感到了不安。
当通过都城池的入口后,城内弥漫着浓厚的乳白色大雾,像是一片诡异的白色海浪起伏在大地之上,都城深处也被大雾掩盖着,什么都看不到。偶尔传来一声诡异的吼叫声,隐约地在空气里回响。
“这?!”短衣感觉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低头看去时发现面散落着各种撕裂的尸体碎块,残肢断臂,无数形状奇异的头颅。
几乎所有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死去的人的眼珠都好像被烧焦了,流出飘着恶臭的白色脓液,就仿佛生前置身大火,绝望求助的眼睛无奈地瞪着人间。整个巨大的城市被黏腻混浊的气味包裹着,因为已经没有生命的过多存在,此时如同人间炼狱般寂静无声的场所。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这个繁极一时的城市,变成了如此恐怖的人间炼狱?
短衣觉得胸口好像有虫子爬过,特别的瘆人,眼中交织着恐惧,她害怕地不断后退,然而身后的城墙让她没有退路。
莲花的嘴角划过无奈,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她缓慢而又怯生生地抬起手,纤细而苍白的手指,轻轻地搭在自己的手腕上。她在使用着某种秘术,地上的尸体慢慢的消失,就像逐渐瓦解成沙子一般。
“他们中的是火离术,”莲花颤抖着声音说着,但那不是畏惧,是一种悲痛过度后的绝望,“这种咒术来自神族火神谷。”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缓慢地从乳白色的迷雾里走出来。
短衣侧过头,胸腔里翻滚着难以言喻的感受,那一个身上围绕着鲜红色火光的男人。
“莲花,你回来了”男人血迹斑斑的脸上露出不羁的笑容,他温柔的眼睛里是杀戮与无尽的野心,他长着一双像红色晶石般美丽的双眼,柔软而又纤长的睫毛把他装点得极其俊美。精致的五官,没有任何瑕疵的肌肤,老天好像给了他所有最好的一切。
“火神谷镇守使池黎,是你吧?”莲花发出阴冷的声音,低的像是蛇的吐息。
“叙白国的平静已经太久了,你们不配拥有这块肥沃的土地。”池黎停了下来,立着不动,像是等待着什么,他的脸上笼罩起一层蓬然的杀机。突然身体上的火焰向前方蔓延而去,如火蛇咬向莲花和短衣。
浓雾里,莲花的身上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生命流动的气息。
“怎么办?”短衣不安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甚至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因为恐惧而变得嘶哑的声音。
莲花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她狭长的眼睛笼罩在高高耸起的眉弓投下的阴影里,可以很明显地感应到四周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她的眼神从痛苦变得愤怒……
一股与眼前的烈火一样不可阻挡的灵力慢慢的在她身体里集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