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北丘城。
年关将近,和人界并无不同,妖界家家户户城城都以红烛红灯装饰。夜半时分,夜幕之中还屡屡有烟火一现。
老五爷从潭安郡转折到北丘,已待了五日。原本圆润的身形现在已不断消瘦,进食也愈发少起来。
甄萧棠伴于老五爷左右,不辞辛劳,变着法子的做羹肴。
是夜,老五爷不得安寝,咳声不断。
甄寒坐在床榻附近的红木梳背椅上,闷声不吭。除去时有时不有的咳嗽声外,房内一片寂静。
老五爷靠在方枕上,猛地吸了口气,“祁婴那小子呢?”
甄萧棠忙是给他顺气,解释道,“尊上刚和阳山君回来,想来此刻正在赶来的路上。”
老五爷用手指了指圆桌黄绸之上的桃花羹,甄寒立刻起身拿起桃花羹,站到床榻旁。
甄寒问道,“祖父,你是要喝桃花羹么?”
老五爷费力的摇了摇头。
甄寒眼眶湿润,他将桃花羹放在地毯上,半跪在床榻旁,紧握着老五爷的手,哽咽轻喊道,“祖父……”
老五爷抽出手,捂嘴咳声道,“将桃花羹拿远些。省得我闻见,总想尝上一口。”
甄寒听着,心中甚不是滋味。又听的老五爷长长叹息,颇有感慨道,“可闻可见不可下咽。到底是命终之时。”
甄寒偷偷用衣袖拭过眼角即将落下的泪水,走出房门时,心中掩不住的郁然沉重。
他重重将桃花羹扔的远远,装着羹汤的粉彩瓷碗坠在地上,发出好一声响亮。
正好,此刻瓷碗落在祁婴的脚旁,他微蹙,看了眼四分五裂的瓷碗,又抬起头,忙是走到屋内。
老五爷看见祁婴,伸出手,喊他。
祁婴握住他的手,心里愧疚难当,“祖父。我回来了。”
老五爷缓缓摇头,原本肥硕的脸蛋如今渐渐显了年轻时候的轮廓。他轻拍着祁婴的手背,也没有丝毫的埋怨,只是道,“回来了好,回来了就好。”
甄萧棠哽咽着,泪滴一颗一颗不断往下掉。她别过头去,不去看向这个早已年迈、高龄,又被世人称呼为凶兽的老人。
老五爷注视着祁婴,带着笑意,慈祥问道,“合虚山这一趟,可有不有趣、好不好玩?”
祁婴点头,猛地被这一句话给弄湿了眼眶。
他神情怡然,说道,“那你给我好好说说合虚山的光景。我年轻的时候最不爱到妖界猖狂,妖界哪里有什么特别好吃的东西。人界大乱的时候,我最喜欢吃的,是乱世中的人。”
“现在仙门管的事情多了,人界也不好猖狂。好人不好吃,坏人我又不好吃。”
祁婴见老五爷现在说话一气呵成,只以为他还有好些日子好撑。
他细细介绍着合虚山的光景,说了山脚下那片绿植,说了绿植上的那些百鸟,顺道着也提了阳山君有一个跋扈嚣张又小气的师婶。
他没有提到折郁,也没有提到苏九晨,甚至是苏乐,他都一概而略过。
老五爷满意的听着,他抽回被祁婴握着的手,布满皱纹的手颤颤巍巍缩到绣着百鸟朝凤的红绸丝被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