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里之战,以大明的‘完胜’而告终。
这场前后持续近七天的攻坚战,马大军指挥的大明军队,竟然只付出了不足一千人的伤亡,就全歼了近五万的苏丹近卫军,这份战果,堪称是战争史上的奇迹。
只有战场战役的亲身经历者才会知道,这场战争中发生了什么,即使是后人,从记载中的字里行间也只能看到的,是明印联军如何的悍勇,如何的士气如虹,而德里苏丹近卫军又是如何的不堪一击。
真相,比起享受战后的胜利果实来言,根本不重要。
马大军在王宫内看到了马赫穆德尸体,向左右用敬佩的语气说道。
“他虽然不是个多么有能耐的君主,但起码是一个有尊严的帝王,从城内找一些会做棺椁的匠人,为他打造一口上好的灵柩,按公侯礼厚葬之。”
参谋领命退了下去,而马大军并没有来得及喘口气亦或者歇一歇,而是迅速部署接下来的任务。
“周金山。”
“末将在。”
一虎背熊腰的壮年男子走出来,等候着马大军的吩咐。
“我军,仅你部为纯骑兵建制,奇袭帕尼帕特的任务看来是非你莫属了,此去帕尼帕特不到两百里,明日此时,我希望看到你的捷报。”
连赶路带攻城,马大军只给一天的时间。
“请马帅放心,今晚抵达,明早陷城,不耽误!”
周金山也是员悍将,当即立下军令状,扭头就跑出了王宫。
“通传各部,埋营造饭,休息一夜,而后随本帅北上。”
马大军并不打算在德里城久待,这座城市是要交给辛格基的,他的任务是最快速度夺取伊斯绿堡。
等到马大军把所有的军令的传达下去后,一直在不远处彷徨等待的辛格基才算找到机会,巴巴的凑上近前。
“元帅。”
那一脸的假笑,让马大军看透了此时辛格基心里的所思所想。
后者,看来是迫不及待想要去南京了。
“别急。”
马大军拍了拍辛格基的肩头:“本帅说过,我大明一言九鼎,本帅更是大明的侯爵贵胄,岂能失信于你,不过本帅明日就要北上帕尼帕特,再说这场仗还没有结束呢,先等着吧。”
辛格基虽然心急,但也不敢催促,只好一边满嘴道谢,一边意兴阑珊的离开王宫。
仗虽然是没有结束,但对于辛格基和反抗军中那群刹帝利将官来说,却已经到了该瓜分亦或者说争抢胜利果实的时候了。
辛格基虽然是婆罗门纯裔,是所谓三天神的祭神官,天然拥有着在印度教徒群众中无可比拟的号召力和影响力,但恰恰因为这个身份,也限制了辛格基在反抗军中的权力。
婆罗门裔,是不允许染指世俗权和担任世俗职务的。
这才是反抗军中刹帝利将官在之前愿意听从辛格基指挥的根本原因。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一旦战争结束,所有的异教徒被杀光,那么,这片土地就只会属于天神的子民,新的孔雀王朝将会建立,谁来做国王,还不是这群刹帝利种姓之间的斗争。
至于辛格基,就应该回到他的神庙,把他的余生奉献给天神。
“看来,这个老头急了。”
参谋长陈广笑着说道:“自打进了城,这辛格基可是连他那边的军营都进不去了,听说就组织一群百姓忙着给他修缮神庙了,看来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得内讧。”
“谁想当这个总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当了之后,对咱们大明更有好处。”
“跟他们挨个谈谈?”
俩人对视,而后都仰首哈哈大笑起来。
跟幸灾乐祸看热闹的马大军不同,回到自己临时居所的辛格基现在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的抓耳挠腮。
诚然如陈春生曾说的那般,辛格基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但辛格基的弱势点也很明显。
他缺乏对城内这这几十万反抗军的绝对控制力。
一旦发生正面冲突,辛格基绝不会是军中那群刹帝利种姓阶层的对手。
要知道,在反抗军组建之前,这群刹帝利都是恒河平原上势力巨大的地主、农场主,是他们带领各自的半耕农和佃户参与进来,才得以有的所谓反抗军。
此时的印度,辛格基与这群刹帝利之间的关系就好比元末时的小明王与红巾军。
名义上,全国各地的起义军都归小明王领导,但实际上还是大打出手,互相兼并,最后以朱洪武的胜利统一为告终。
德里已经攻陷,北印度的扫平已是板上钉钉,剩下的只等陈春生的南路军遏制住各邦总督的反扑后,印度的统一之势便势不可挡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辛格基迫切的希望得到大明的敕封和承认,为其正名为印度总督,只有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的执掌权力。
而辛格基的女儿萨娜,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养父,劝道。
“仗已经打完了,父亲何不回归神庙,继续奉祀天神呢。”
“绝不可能!”
没想到自己女儿会说出这般的话,辛格基恶狠狠的盯着萨娜:“是在我的号召下,才有的反抗军,没有我,伟大的湿婆神奉祀官,那群反抗军还会是一盘散沙般,怎么可能收复德里,覆灭异端的王国,这个时候,凭什么让我退出!”
话说道最后,辛格基的语气又软了下来,他攥住萨娜的手说道。
“女儿,你是明人大将的妾室,你现在就书信一封,让那个陈将军给他们的皇帝写信,替我说说好话请功,促其尽快敕封我。”
“你疯了。”
萨娜惊惶的甩开辛格基的手:“你以为大明的皇帝是如马赫穆德那个异教徒一般的君主,只是个名义上的王吗,那是个你无法想象的,他的权力甚至超过神灵,你让我在这种事上要他置喙皇帝,他很可能会杀了我。”
辛格基怔住,刚才,他的女儿竟然斥责了他?
“啪!”
恼羞成怒的辛格基一巴掌扇了过去:“没有我,你早就饿死被野狗、秃鹫吃掉了,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现在竟然敢斥责我。”
怒过后,辛格基又有些后悔,忙俯下身子抚摸萨娜的脸庞,温声道。
“是父亲急了,乖女儿,如果你不愿意写的话,就算了,德里不安全,你应该早些回阿拉哈巴德去,我安排人送你,好吗?”
萨娜捂着脸,泫然欲泣。
这个时候,门外响起脚步声,一个仆从跑了进来。
“伟大的提维迪神官,万夫长塔卡尔来了,说要求见。”
塔卡尔是一名刹帝利,但跟其他的贵族封建主不同,他只是一个落魄的刹帝利贵族,组建反抗军的时候,只有几百人的部曲,是辛格基力挺,才做了万夫长,麾下,只有寥寥几千个自耕农民军。
“让他来吧。”
辛格基扶起萨娜,示意后者离开,自己整理了一下装容,表现出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来。
“伟大的提维迪神官,大事不好了。”
都没有过多的见礼客套,塔卡尔进屋后的第一句话就让辛格基的心情跌落了谷底。
“拉吉普和沃格他们商量着联合起所有的曼萨卜,去找明人的元帅,商议赎买总督的事。”
一瞬间,辛格基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甚至比前不久马大军那不分敌我炮轰德里的军令下达时更甚。
属于他辛格基的挑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