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世安的笑意凝固在唇角,头一歪,倒在床边,呼出的浊气喷了姜烟一脸。
她忍着恶心将人一脚踢开,手指被碎片扎得鲜红,但已经无暇顾及,四下一看,锁定了窗台。
这里是二楼,叶柳珍现在势必没有走远,从大门出去很有可能撞上……
床上的人揉着脑袋起身,咒骂了一句:“妈的,疯婆娘!敢打老子!”
姜烟拔腿就跑,视线往窗台下一扫,伸手压上窗台。
“站住!”肖世安目光一变,猛地扑上前来。
姜烟动作很快,没有半点停滞,跃下了窗台。
砰!响声不大。
肖世安张了张嘴,几乎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刚才那动作利落得像经过特殊训练的人。他手底下养的那批保镖都不一定有这样的身手。
“疯了疯了……”他喃喃,立刻转身开门,大步朝着楼下跑去,边跑边叫,“你们几个!快点给我滚下去抓人!”
草丛里,姜烟痛得呼吸停滞,半晌才低低喘息起来,脑子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明。
那条求助的短信,多半是被无视了。是她太过自信,以为傅司眠好歹养了她三年,也知道傅司眠一定是有所意图,才笃定他付出了大量和时间和金钱,不会还没到获利的时候就放弃。
可事实就是放弃了。那男人到底在想什么?就这么相信她能自己逃出来?还是……她破了身也无所谓,该做的事情还可以继续做。
姜烟想通了。
答案应该是后者。
她撑起身子往旁边挪动,腿脚的痛意几乎是钻心的,刚走了两步便听见了纷乱的脚步声。
“在那边!去看看!”几道男声响起。
姜烟咬牙,身子再次往草丛里隐了隐。
这里正好种了一株半人高的绿植,堪堪将她遮挡住,今天她穿的也正好是绿裙,又因为身材娇小,不容易被看到。
脚步声渐渐靠近,呼吸交织,姜烟听见了自己锤在耳边的心跳。
她犯了个大忌,没有为自己找后路,因为这三年来傅司眠几乎是无所不能。
她想试探那个男人的手到底可以伸到多长——如果连面前这样的困境都可以轻易解决,他才是真正值得信任的生意伙伴。
只是现下倒是把自己逼到了死胡同,脚崴了,一旦肖世安找到,那面临的会是……
姜烟的手指紧了紧,额头的汗液低落,眸光中情绪难测。
“那边是不是有动静?”有人道。
“哪里?”肖世安的声音响起。
“就是那边,草丛里面……”保镖犹疑着道。
姜烟伸手抓住了身下的一块石头,指尖泛白,咬牙屏息。
到了这一步,没有其他选择。一旦被发现,她只能自卫,顾不上什么暴露不暴露了……
“我去看看。”肖世安道。
脚步声近了,再近了。
鞋底摩擦草丛的声音一点一点挨近,姜烟手上的血液被压迫出来,眸底骤然泛起了冷光,弓起身子,抓紧了石头,蓄势待发。
叮——
手机铃声响起,在空中悠扬地唱了起来。
肖世安脚步一停,眉头微皱,接起了电话:“喂?”
“肖总!您快回来一趟吧,童童今天春游遇上车祸,现在正往医院里送呢!”
“什么?!”肖世安的声音拔高几分,转头就走,“在哪家医院!伤到哪儿了?!一群蠢货!一个小孩都看不好!马上给我召集专家会诊,我女儿的腿要是有事,你们下半辈子也别想好好走路!”
几个保镖慌忙跟上了。
脚步声杂乱,又渐渐远去。
姜烟松下了身子,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这样的运气,脑子一放松,立刻混沌起来。
“嚓……”声音再次响起。
还有人?
她的冷汗瞬间从后背中渗了出来,抬手一扬,狠狠朝着面前出现的裤腿一扎!
手臂被人一把攥住,热度传来,熟悉的味道侵入鼻息,冷冽逼人,和周边绿植的清香混着,味道竟然十分相似。
姜烟抬眼,定了定神,模糊的视线清晰起来,落入了那双黑色的双眸。
“是我。”傅司眠动了动嘴唇,脸上没有表情,眼底惯有的笑意已然消失不见。
姜烟抿了抿唇,突然想起了刚才那个电话。
女儿,车祸……是他做的?
她眸光微动,盯着傅司眠那双深邃的眼睛,一时间觉得后背的汗意被冷风一吹,瑟瑟发凉。
“能走吗?”傅司眠再次开口。
姜烟摇了摇头,眼前一黑,朝着后面倒去。
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全身陷入了更浓郁的冷冽香味中,透骨的寒,却也格外让人安心。这味道她闻了三年,每次濒临绝望的时候都会出现,已经刻进骨子里,转为彻底的心安。
她混混沌沌了许久,热度一直在升,心头是密密麻麻的痒,思绪再次乱了。
游艇,狞笑,血路,孩子……
“不……”姜烟嘶哑出声,痛苦地叫了出来,但即使在梦中,也还是十分克制。
她骤然睁眼,头顶的灯光刺得她眼睛发疼,熟悉的场景落在眼中,这才恍惚记起了刚才发生的事。
她晕过去了……所以是傅司眠把她带回来的?
这地方她再熟悉不过,是一栋半山别墅,依山傍水,随着季节的变化有不同的风景。她此刻躺在自己睡了三年的床上,大厅的墙上全是透明的玻璃,四面开阔,可以望到窗外溪流和山丘,烟雾缭绕。
天色已经黑了。
“傅司眠?”她开口叫了一句,身上的热度还没有消退。
空旷的大厅只有回音,没人应答。
姜烟松了口气,想到晕过去前看到的那双冰冷的眸子,猜测傅司眠大概是生气了……好在现在不用面对那张脸。
她推开被子下了床,前方却突然有了响动,在她低头期间,一双黑色皮鞋闯进了视线,高定款,十分精致,裤腿也是熟悉的暗纹。
“坐下。”低哑的嗓音缓缓开腔,没有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