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疑,这是一株上品仙草,用来炼制丹药十分合适。
沈白幸嘴角僵了僵,他刚才因为觉得好看就摘了,现下只能先还回去。
然而,折花容易送花难。
天边飞来一个中年相貌的修士,他踩在一把略显破旧的剑上。起先,这位修士飞的相当惬意,身在空中宛如身在自家后花园,但是,当他瞧见结界破损,里面还藏着两个外人时,飞来的速度瞬间快了。
哪个王八羔子擅闯我澹风的地界?!
洪亮暴怒的声音让沈白幸脚步一顿,徒儿,有人在骂为师王八羔子,是我听错了吗?
师尊没有听错。
此刻,澹风已到近前,他瞧着背对着他的两个人,火气十分大:你们是哪个峰的?不管哪个峰,我都要让师兄师弟好好惩戒你们。
还从来没有人骂过沈白幸王八羔子,他也从没被人这么训过,向来只有沈白幸训别人的份。
手一动,花便随着手指垂着沈白幸青色的衣袍边。
我的花!。
凌云宗的人都知道他们澹风峰主把仙草毒花看得比命都重要,这些被当做宝贝的东西就是澹风的逆鳞,不禁纹真动不得,就连灵清仙君想要拿一棵,也得跟他二师兄多说几句好话。
眼下,这宝贝被沈白幸折了。
折、了!
澹风两眼看清那朵红花的样子,险些两眼一黑,这朵花可是他在蓬莱岛找了十多天,耗费十年的心血培养出来,这么些年才开了一株。
就一株!
澹风怒气值蹭蹭往上涨,那把破旧的剑抖掉铁锈,带着元婴期的威压冲向沈白幸。
沈白幸一把推开单渊,嘱咐:你站一边去,别妨碍我打架,说完,便把花一扔,伸手召唤出忘归。
一声剑啸,响彻化雨峰。
澹风眼珠子跟着他的花动,见沈白幸扔了,忙挥出一道灵力兜回来,你居然扔它!
沈白幸:要打架了当然扔。
澹风:岂有此理!我要杀了你!
刹那间,天地变色,狂风骤起。
属于元婴期修士的威压惊骇山中的鸟兽,纷纷连跑都来不及,便倏然倒跪在地。
与之同时,正在进行仙盟大会的合光殿也感受到了澹风的灵力。高居主位的纹真猛地站起,看着化雨峰方向,他师弟今天怎么了?这么大的灵力波动,难道有不怕死的弟子动师弟草药了?
这厢,沈白幸长剑一挥,忘归以凤凰之姿迅猛扑出,对上澹风的剑意,两者相撞爆发巨大的冲击。靠的最近的一座山峰被削掉半个,无数树木被无形的力量摧成破碎的木头渣子。
地面在颤抖,沈白幸冷着一张脸,看向这个曾见喊他仙君的小家伙。
澹风气得忘乎所以,口中喃喃道:我的花我的花,你要赔我的花。
他一边嚷嚷着要沈白幸赔一边要不停的攻击,一剑一剑的劈山碎石。
合光殿的纹真掌教终于坐不住了,再这么搞下去,师弟他的化雨峰还要不要了?
单渊虽然被他师尊赶到一旁观战,但是澹风的话还是听到了,他大声道:仙君,我师尊折你的花是他不对,晚辈先赔不是,不如你告诉晚辈这花哪里有,我去给你找一株回来!
澹风跟沈白幸打着都忘了单渊这号人物,眼下听见声音才注意有条漏网之鱼。他已经气的听不见其他话,对着单渊布出一阵毒雾,说:当这花是大白菜,你想赔就赔,本君毒死你们,毒死你。
碧绿的毒瘴将单渊包裹起来,沈白幸眸子一缩,趁澹风布毒的空档,抬脚一踹,将对方轰的一声呈直线踢进另一座山中。
鸟兽惊吓,对面的山峰被砸出一片空地,烟尘四起。
好巧不巧,刚刚赶到的纹真掌教瞧见他二师弟被人一脚踢飞,四肢舒展的镶嵌在山壁中。师弟平常就炼丹练的脑子糊涂,被人打了,当即还要再战,势要替他的花报仇雪恨。只见澹风拧动胳膊腿,将身体从山壁中拔出来,杀气腾腾的冲上来。
纹真赶紧劝架:师弟,别打了。
澹风继续冲,眼见着要打上纹真。
纹真:师弟,我是你师兄啊。
是师兄啊,澹风看见纹真来了,紧紧抓住师兄的手,师兄,我的花被人摘了。
师兄知道。
我养了十年的花被人摘了,我要杀人,毒死他们。
纹真继续哄:师兄都知道,你们继续打下去化雨峰就没了,没了化雨峰,师弟就没地方种草药了。
那我不打了,澹风手指着对面的沈白幸,但他要赔,不赔不给走丢进炼丹炉。
纹真是知道澹风的实力的,虽然比不上自己但好歹也是元婴期修士,这人居然能接住他师弟的招,看来来头不小。但前来参加仙盟大会的门派大能,纹真都有印象,唯独沈白幸这张脸全然陌生。
倏然,大会上一个戴着幕篱的人闯入纹真脑海,莫非是他?
其时,碧绿的毒雾还没完全散去,单渊被毒了个正着,幸亏沈白幸救护及时,先用修为护住徒弟心脉,不然单渊还真就一命呜呼了。
沈白幸扶起单渊,淡淡道:解药。
赔我花。
这花哪里有?我赔你就是。
蓬莱岛、昆仑山。
沈白幸一愣,仔细瞧澹风的样子,看来小家伙变成了老家伙,记忆比他还不如,连人都一点不记得了。
他打量澹风的同时,纹真也在打量沈白幸,眼前这人生了一张天上有地下无的面貌,修为莫测来历不明,是敌是友尚待核实。
就在纹真以为对方要启程前往蓬莱岛或者昆仑山,寻草药来赔他师弟的花时,沈白幸微微皱着眉毛用灵识在储物戒里面翻找。
昆仑山是沈白幸待了几百年的地方,孕养着许多奇花异草,他以前没事干的时候,就会跑到山脚下跟成精的仙草们玩,这种东西好像被搜罗起来过。但是时间太久了,沈白幸记性本就不是很好,所以找起来很费时间。
于是乎,凌云宗的掌教跟澹风仙君,就眼睁睁看着沈白幸眉头皱起又舒展再皱起再舒展。
不是这棵,也不是这棵,沈白幸看储物戒里堆积如山的仙草,快速辨认起来。
一炷香后,沈白幸长长松口气,他从掌心变出一棵跟刚才那朵红花一模一样的植株。他的储物戒不是凡品,虽然不能藏人,但是给植株保持鲜度的功能还是有的。
只见洁白的手掌上躺着一株色泽饱满鲜脆欲滴的仙草,草的顶端开了一朵红花,散发着淡雅的清香,从中散出阵阵灵气。
澹风瞬时瞪大了眼睛,哆嗦着手接过,宝贝,我的宝贝你终于回来了。
纹真:,师弟的痴傻症发作了。
第29章 突如其来的感觉
茅草屋内,站着三个躺了一个,单渊被沈白幸安置在床榻上,正嘴唇发白脸色发青,明显是中毒的症状。
澹风还拿着仙草在端详,口中不停:你怎么会有这个?这品质比我那棵还好,还有没有?有我跟你买。
沈白幸指着自家徒弟,东西我已经赔你了,赶紧给他解毒。
知道了,澹风不急不忙的掏出他的宝贝灵丹,从中分拣出一颗紫色的丹药,单手掐住单渊的下颌骨喂进去。
丹药随着喉结的滚动而咽下肚腹,单渊的脸色慢慢好起来。
沈白幸跟澹风的一场战斗吸引了许多弟子过来看热闹,显然这些人的动作都没有纹真快,等到的时候,两人已经打完收工,只留下满山的残破。
因为化雨峰的事,纹真的心情很不好,破坏掉的建筑都是钱啊!他师弟不要忧心钱的问题全部堆砌到他这个掌教师兄身上,真当撑起这么大个山门钱都是大风刮来的?一个个都不知道节省!
心中烦闷,门内弟子还偷懒过来凑热闹,纹真脸色顿时更不好看,逮着最前头的几个弟子教训一顿,然后让他们去收拾被澹风摧毁的地方。
茅草屋外边瞬间安静不少,沈白幸看了单渊几眼,就往外走。
一只手从侧边伸出来拦住,沈白幸面露疑惑。
澹风跟刚才喊打喊杀的神情大相径庭,眼神晶亮,急切的看着沈白幸,还有没有?
什么?
草药。
沈白幸:给灵石吗?
澹风疯狂点头:给!我师兄有很多灵石。
远在合光殿开外的纹真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心想莫不是有人在惦记他?
化雨峰中专门给澹风种草药的地方,此时摆了一地颜色各异的植株。澹风一点仙君风度都无的坐在地上,两只眼睛看得眼花缭乱,宝贝,好多宝贝,他拿起一颗蓝色的草药,瞬时手都是抖的,姬蓝草!护魂丹的原料之一,我找了好久。
葬红花,生长在靠近鬼门关的悬崖上,你居然也有!
澹风高兴的不知所措,跟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样,就差手舞足蹈,他将成堆的仙草收进储物戒。热情的抓住沈白幸手,语速很快:走,我带你去看另一个种药的地方,我要把这些都种下,炼丹,给师兄师弟炼丹。
沈白幸拂开澹风的手,原地凝视着对方,你当真一点都不认识我了?
澹风歪歪头:认识啊,我们今天就认识了。
沈白幸道:算了,他转身往合光殿的方向走几步,突然想起重要的事情没做,折回来。
一手往空中一探,一张白纸跟毛笔出现,沈白幸把东西递给澹风,淡淡道:签字画押,我要拿去给你师兄兑灵石。
澹风卖起师兄来毫不客气,大手一挥唰唰就立好字据。
忘归出现,沈白幸将纸张折叠好塞进袖子,然后仙风道骨的踩着忘归飞往合光殿,他今天还有比试要参加。
澹风在后面大喊:你徒弟不要了?
他醒了自会找过来,沈白幸的声音和在风中,渐渐模糊。
青衣翩然,施施然离开化雨峰。
被扔在茅草屋里面的单渊虽然脸色好转,被澹风下的毒已解除,但是过了一个时辰仍旧没有苏醒。属于春日温和的阳光从窗户里面透进来,撒满床榻,单渊刀削斧凿般的脸安静祥和,一动不动的仿佛要融入这光影中。
茅草屋内落针可闻,茅草屋外悉悉索索。
澹风正在细心照料他的宝贝草药,浇水驱虫修剪枝叶。
空气中涌动着花香,丝丝缕缕沁入心肺。躺了许多的单渊终于有了反应,只见他一双眼睛在眼皮子下面转动,双手紧紧攥住被角,面上露出难受的神色。
火,单渊觉得自己被一团烈火包围着,这些大火霸道的燃烧他的皮肉骨头,将血管里面血液蒸干发烫,鞭挞着神经。
啊!
伴随着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喊叫,单渊满头大汗的蜷缩着身体在床上翻滚,全身疼的恨不得用手抓开皮肉,将折磨自己的东西抠出来。
茅草屋外的澹风闻声而入,他一把扣住单渊的脉门,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他将灵力输入单渊的体内,但是这股灵力根本没法游走全身,不到一半就被主人体内错综乱流的气劲冲得溃不成军。澹风不能输送太多的灵力,否则会加快对方的症状。
此时,单渊已经用指甲把自己的胳膊抓得鲜血淋漓,澹风的声音仿佛隔着厚厚的水面传至耳中,那样的遥远不真切。
这股虚无的火焰沿着四肢窜至天灵盖又吞噬到丹田处,连识海跟腹中小小的一颗金色的内丹都被波及。灵魂在识海中抱头嘶喊,好像有一股力量执迷不悟的非要将这具身体的魂魄揪出体外,小小的内丹被火苗烘烤,上面开始出现龟裂。
疼,除了疼还是疼,翻天覆地的疼。
澹风即使用上了灵力也止不住单渊的自残,眼瞅着对方体内灵力越来越来混乱,宛如一锅粥,澹风干脆给单渊施了昏睡咒。
用上昏睡咒,单渊没了自残的能力,但是表情仍旧是痛苦不堪的。
澹风替人看病很有一套,但此时浑然看不出单渊得了什么病或者中了什么毒,他只能感觉到对方的血脉筋骨在快速的发生变化,至于这种变化因何原因,澹风还不得而知。
他给单渊喂了一颗丹药暂时稳住心脉,看人消停了,便继续出去晒草药。
半个时辰后,澹风晒完草药,理所当然的御剑会自己在化雨峰的殿宇。离住所还有几百米远的时候,澹风忽然停在半空中,清风鼓动这位元婴期修士的衣袍,猎猎作响。
澹风总觉得忘了什么事,他伸出五指细细掰数,苦死冥想半柱香都没有想起什么,最后皱着眉头回到自己院中,一股脑扎进炼丹房。
日渐中天,仙盟大会正进行的如火如荼,沈白幸已一己之力横扫众派弟子,风姿翩翩的立在场中。
他打完架,心中还惦记着远在化雨峰的小徒弟,便生硬的拒绝白常的午饭邀请,踩着忘归翻然远去。
元婴期修士的法咒不是单渊现在的修为能够冲开的,澹风给的丹药效力已经过去。单渊虽然人没醒,但是那股火烧四肢脱胎换骨的剧烈痛感依旧不依不饶。
他的灵魂被撕扯,好像成了两半。这两半灵魂化成跟本体一模一样的姿态,在识海里面唧唧咋咋。记忆如走马灯在识海中反复循环,断成一片片又快速拼凑起来。
就在这时,一股药香伴随着如珠玉落盘的嗓音穿透厚厚的水面,细细传来。
有人在喊他,那声音起先是平稳冷淡的,没过多久就变得急切担忧。
单渊感觉自己被一双修长有劲的手扶起,紧接着额头一热,温热的肌肤贴着自己滚烫的额头,纯净的灵力从一方探入已经乱成一锅粥的识海。
灵魂被撕裂的痛苦得到安抚,体内的躁动不安像是认可这股力量,没有出现太大的排斥反应。
某个片段略显生硬的插进单渊识海,他看见他师尊丢下一句他醒了自会找过来便毫不留念的御剑远去。
沈白幸身上特有的药香呼入鼻腔,单渊虽然意识混乱,但是出奇的坚定他师尊来了。他的灵魂看见一团白色闯入自己的识海,当想要驱逐的时候,有人说别动
是师尊的声音,单渊不会辨别错,他当即撤了防备,任由那团白色渐渐靠近。
但即使靠近了,单渊还是看不清师尊灵魂的模样,他们之间就像隔了浓厚的雾气。
当沈白幸的灵魂伸出手抚摸上自己灵魂的时候,单渊陡然生出一股微妙的情绪,他的思想好像控制不住身体,在师尊收回手的时候,身体下意识的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