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好,但先生不可或缺。阿水解下随身的香囊,从中拿出一颗黑色的泛着青草气息的丹药,道:这是关禁闭之前,阿水特意炼制的,虽然比不上师尊所炼,但其中的心意不曾折损半点。
丹药中散发出的灵力不似作假,沈白幸接过,正要往嘴里送,突然洞外传来人声。
何人在里面?!
是白常,他不过离开一炷香,回烈炎峰取个东西,阿水就不安分的搞名堂,还把临时拉来守门的弟子给定住了。
秋水长剑冲进洞府,剑身反射的亮光刺到沈白幸眼睛。手指微松,灵丹就咕噜噜滚到床底下去了,本就黑乎乎的一枚眼下更是寻不到。
沈修士你怎么在这里?吃惊的语气毫不遮掩,白常召回配剑,奇怪道。
哦,我来看阿水。
单兄知道么?甫一开口,白常就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凭单渊此时的脾性他要是知道,沈白幸就出不了飞花殿了。
果不其然,沈白幸摇头。
忧思爬上白常眉梢,单兄近年来喜怒无常,若是被他知道你来看阿水,保不齐又是一场刀剑相向。
这么严重?
白常十分确定的点头。
但见白衣修士立马起身,朝着洞口走,他刚好不知道怎么面对阿水,正好有个借口开溜。
不归山是化雨峰中一座不起眼的小山,一面种了桃树李树一面栽了药草。彼时,空中出现一袭黑衣,乌黑的发丝无风自动,一双猩红的眼四下搜索,最终将目光锁定在某个山洞口。
找到你了。诡谲的腔调从单渊口中发出,他如疾风般驾临在洞口。破焱剑燃起黑色的火焰,倏然下劈!
山崩地裂,烟尘四起。衣袍在气劲中猎猎作响,单渊俯视着被夷为平地的山峰,准确的捕捉到一片熟悉的衣角。
沈白幸好好的坐在洞里面喝茶,冷不防天遭横祸,山洞被大力从外面攻击,洞顶掉下大块的岩石,拇指大的裂缝轰然出现。一道剑气凌厉无比,冲破山洞余势未减,一剑砍碎石桌,将上面摆着的糕点酒水尽数毁掉。
幸亏他们几个都是有法力傍身的,不然就单渊这个搞法,沈白幸得被石头砸死。他怒不可遏的用法术挥开烟尘,准备找始作俑者算账。
先生,阿水避开石块,走向沈白幸。
指尖触碰到沈白幸手腕,阿水露出温柔笑意。
滚开!
一身爆喝从空中传来,单渊不知怎么动作就跑到沈白幸身边,他一把将人拉过来,虎视眈眈的盯着阿水,你是不是嫌死的不够快,非要来招惹我?
单哥哥为什么这样说?阿水明明招惹的是先生。
气氛更加火药味十足,仿佛从牙缝中挤出只言片语,他、是、我、的!
胡说八道,先生
够了!沈白幸打断两人争执,都别吵,我是我自己的,不属于你们谁。
单渊豁然瞪过来,师尊说什么?
沈白幸:
腰上陡然一紧,眩晕感接踵而至。单渊单手将沈白幸抗在肩上,嚣张又阴毒的说:师尊只能是我的,弟子不爱听其他的。
混账,快放为师下来!沈白幸一脚踢在单渊肚子上,怒道。
闷哼声传出,单渊硬生生挨这一脚,离开不归山。
脑后生风,却是阿水提剑追过来。
破焱剑一扫,霸道的灵力如龙出深渊咆哮冲向阿水,直将后者打地节节败退。单渊如看蝼蚁的看着阿水,这次就饶你一命。
明显,此时的单渊不对劲。
沈白幸自然不肯束手就擒,趴在徒弟肩头挣扎,直让人不得不随意找个地方停下。
人还没站稳,沈白幸就顺手一巴掌挥过去。可惜,这一巴掌被单渊半路截住,他紧紧抓着对方的腕骨,蛮力将人掀翻压在草地上。
单渊的脸在沈白幸瞳孔中放大,唇齿交缠,四肢被牢牢锁住。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在地上翻滚,时不时传出吃痛的闷哼。
吃到徒弟的口水,沈白幸扭脸呸出,脸色通红的骂道:小兔崽子你属狗嘛?!
这是标记,单渊顽固不化的强调,给猎物的标记。说着,他又俯身在沈白幸脖子啃一口。
花香涌动,沈白幸突然停止挣扎,你是不是精分了?
无人应答,只有埋头颈项的头颅还在蹭动。
透过白绡,沈白幸看见洁白的云朵,对面山峰的姹紫嫣红。他想他对单渊的宽容已经没了底线,对方好似摸到了自己的软肋,仗着他不敢杀他不忍看他面露哀伤,得寸进尺的毛手毛脚。
那日的落雪峰,绯红漫天,单渊送他春华秋实的场景历历在目。记忆跟现实在交锋,眼眸垂动,但见单渊将手伸向了沈白幸的腰带。
眼珠转动,一汪碧绿的潭水映入。
手臂环住单渊脖子,惹得后者奇怪看来,沈白幸忽然露出笑意,微微道:徒儿。
单渊愣住了。
沈白幸手慢慢往上摸,按在对方后脑勺,这水看着着实干净,你给我进去!好好洗洗满脑子污秽!
噗通一声巨响。
沈白幸抬脚踹在徒弟腹部,直将人掀飞三米砸进水潭。
白衣被溅起的水花打湿,沈白幸站在水潭边,冷眼看着单渊挣扎。见人渐渐从暴躁怒目的神情中挣脱,他一挥袖将人甩出来扔地上。
浑身湿透的男子趴在地上,手指紧握成拳,低声道:抱歉,刚才没控制住,让他们跑出来吓到师尊了。
到底要怎样,你这精分的毛病才能治好?
弟子不知。
沈白幸摆摆手,也没想着你知道。他忽然想起什么,蹲下身一手抵在单渊额头,淡淡道:当初那头神兽可还在你体内?
应该在。
十年间,单渊弄清了一些事情,包括那头在琉璃秘境中出现的麒麟神兽。丝丝缕缕的灵力涌进单渊识海,麒麟感受到这股力量,顺应主人的意愿开始显形。
但见身披黑色灵甲的麒麟露出灵体,万道红光铺天盖地涌向神州,麒麟用脑袋轻蹭单渊。
师尊,它很好,你不用担心。
是夜,万籁寂静。狮子猫睡到半路自觉的摸上沈白幸床榻,小凤凰也依葫芦画瓢的靠在沈白幸另一边肩膀。
一盏茶后,房门被推开。单渊将狮子猫跟小凤凰打包扔床底下,钻进沈白幸的被窝。
沈白幸睡着了不会轻易醒过来,就像现在这样,即使被人抱住他也不知道。肉体安然舒服的躺在柔软的床铺,灵魂在识海中却是忙碌异常。
往生天的藏书阁中,白衣银发的玉微仙君已经扔了满地的书籍,他手指轻点又取出一本,喃喃道:我记得应瑄给过我一本治疗灵魂方面的书,到底放哪里去了?
恰在这时,摇光殿外的大树被风吹得飒飒作响,一片落叶飘进窗户,落在一册泛黄的书页上。
沈白幸被吸引,翻开书本。
但见光芒闪过,上面的字如有生命从纸上浮出,泛金的小字成竖直排列。金光弥漫成烟雾,就像瀑流从高处冲刷岩石,震耳欲聋的水流声发出。
沈白幸看着这奇异的一幕捂住了耳朵,不稍片刻,一条铺满骷髅白骨的道路被绘就在金光瀑流中。最让沈白幸注意的是,路的尽头是血黄色的河水,一个人立在河岸,像是察觉到有人看他,慢慢回头。
砰!
书籍脱身掉在地上,与此同时,金光瀑流消失。
沈白幸回忆起刚才看到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愁人的抓住自己头发,喃喃道:这人到底是单渊还是应瑄啊?
第71章 下山
通往凌云宗的官道上,一骑快马从远处急速靠近凌云宗山门。士兵腰悬弯刀身披锐甲,战马嘶鸣,他拉缰翻身下马,使用特殊的鸣镝箭对着天空发射。随着一声响,箭头升空引发藏在里面的精巧机括。
一个大大的象征人间帝王的图腾出现在空中,持续了数息才消失。与此同时,宗门山石发生变化,旋涡状的洞穴出现在空中,士兵将信封丢进洞,然后策马离去。
合光殿内,高居主座的纹真手掌一翻,手心赫然出现刚才小兵投的密信。他望着上面苍玄国皇室的图案,朝厅内左右两边首座上的人道:人间帝王来信,猜是什么事?
灵清静静的喝茶不搭腔。
澹风半晌才恍然大悟啊一声,师兄你刚才说什么?
算了算了,纹真嫌弃他两位师弟不配合,拆开信封阅读。少倾,纹真将信纸碎成粉末,说:顺正来信,说是接连一个月做噩梦,不是梦到他宝贝二儿子被人追杀就是他萧家天下战火四起民不聊生,请我们凌云宗派人前往解梦。
解梦这种小事,交给他们国师就好了,实在用不上我们。
国师解不出。纹真喝口茶,盖上茶盖子,波澜不惊的瞥他二师弟一眼,不无揶揄道:师弟现下耳聪目明了?
师兄你说什么?刚才师弟想药方去了。
哎一声长叹从纹真嘴中发出,几句话就定了这件事的处理方法,索性现在门内没什么大事,让他们这些小辈去也成。苍玄国都热闹非凡,引诱诸多,正好练练白常他们的心性。要是有凡尘欲念借此机会及早破出,免得长期窝在心里阻碍修炼。
师兄说的极是。澹风老神在在的端着茶杯道。
师弟可以不说话了,师兄不爱听。
顺正来信的消息不知怎地跟长了腿似的跑到沈白幸耳中,他手中拿着香喷喷的豆子,一颗一颗的往空中撒。红色的小肥鸟使劲挥动翅膀去啄豆子,啾啾啾的围着沈白幸忙前忙后。
至于忘归为什么不到地上啄豆子,全因沈白幸这人在作怪。他为了让忘归的剑灵多运动瘦下来,在豆子上施了法术,只要豆子落地就会消失,小凤凰为了吃的自然要拼命飞起来。
忘归啊忘归,你是一把仙器,什么时候能变成威风凛凛的剑?
啾?
哎其实也不能怪你,沈白幸伸出手,让忘归停在手背上,将手心的豆子递到鸟喙边,说:吃吧,你当初也是折损太大才凝不出剑的模样。
他手一扬,对着忘归说:飞吧。
小凤凰挥着翅膀看主人往寝殿走,红梅在身后徐徐盛放,犹如琵琶半遮面的商女,藏在白雪中露出几瓣或者花蕊。黑漆漆的眼珠转了转,但见忘归脑袋一歪,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啾啾啾叫个不停。
沈白幸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实在是小凤凰每天都叫来叫去,没事也要吵人睡觉,他已经见怪不怪。
凤凰的叫声越来越高亢,一波鸟群从其他三峰闻声而来。
小白!狮子猫从屋顶上跳下来,指着小凤凰道:你快看,忘归可以了!
沈白幸蓦然回头,只见远处青山苍翠,羽毛靓丽的鸟群如众星拱月般飞奔而来,盘旋在飞花殿上空。小凤凰看着这阵仗叫得更欢,红色羽毛仿佛被金子渡过,它肥肥的身躯慢慢拉长,同时肉体变得虚幻。
忘归一声清啼,它左右看看自己巨大的翅膀,昂起脑袋飞扑向沈白幸。
滚滚焰浪贴着雪地掠过,直将梅花树上的白雪融化。
大翅膀将沈白幸拢在鸟脖子里,两指宽的长剑凭空凝出被它的主人握住,是长剑忘归。
狮子猫动作利落的跳上沈白幸肩头,跟凤凰眼珠子对上,胡须被吹得朝一边歪,道:你是我孵出来的,是不是要喊猫爹?
凤凰不搭理狮子猫。
狮子猫继续说:别蹭了,你成剑了就没有实体,想蹭也蹭不到,图心里安慰没意思。
凤凰终于抬眼,就在狮子猫要张第三次嘴的时候,凤凰灵体突然消失在空中。其时,长剑嗡鸣,从沈白幸手中脱手,以雷霆之势砍向狮子猫。
喵!要杀猫了!
冰天雪地里,狮子猫被忘归撵得四处乱窜。
天地苍茫一片,偌大的落雪峰,猫叫剑鸣此起彼伏。盘旋在飞花殿的鸟群终于散去,朝着高低错落的山峰展开翅膀。沈白幸抬眼,看着尽情翱翔的鸟儿,心中生出几许向往。
长靴踩在雪地里发出闷声,沈白幸不需要回头就能猜到来者是谁。他目视远方,淡淡道:听说白常他们要外出办事。
嗯。
肩上陡然一重,却是一件白色的狐裘压在沈白幸身上。单渊同他并肩而立,站在落雪峰的最高处俯视脚下群山,手掌自然而然握住沈白幸的手,冰凉的温度瞬间让单渊蹙眉,天冷,师尊也不多穿件衣服。
面对徒弟占便宜的行为,沈白幸直接赏赐对方白眼。
静默的氛围在两人间涌动,人真是一种习惯性生灵。当单渊做过更过分更亲密的事情之后,沈白幸都懒得出声反抗牵手这种小事,反正说了对方也不会听。
师尊,你想去人间游历吗?
莫名的,这句话十分熟悉。想了许久沈白幸才恍然明白,几百年前应瑄还没成为戮仙君的时候,他们坐在树上,应瑄也说要带他四处游历赏遍人间景色。
在沈白幸的内心深处,始终藏着一颗同话本里的侠士那样,仗剑天涯潇洒不羁的心。他说:去哪?
西北有大漠落日,南边有碧波万顷,师尊想去哪弟子就陪你去哪。
若是为师想黄泉一日游呢?
弟子也陪着。
沈白幸轻笑出声,诓你的。听说白常他们要去玄都,都城离此路途遥远,沿途要经过三个重镇大大小小山川湖泊无数村落,咱们也跟着去,全当游历了。
单渊眉头拧的能夹死蚊子,不赞同道:弟子想跟师尊独处。
食指曲起弹在徒弟额头,沈白幸趁机拜托对方的手,带着几分戏谑,此等美事不可强求。
说着不能强求,到底是强求了。为了错开同白常的出行,单渊在对方要离开的前一日,连夜将包袱收拾好,连人带被将沈白幸从床上抱起,直接从飞花殿中御剑飞出凌云宗的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