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见过师叔祖。”
竹楼中,一脸风尘的习春见岳陵和沈青竹进来,连忙起身见礼。
岳陵摆摆手,笑道:“不必多礼。三儿,你这么晚赶过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习春笑了笑,眼光却在旁边的沈青竹身上一扫,恭声道:“也没什么太要紧的,就是那边桩子都安排好了,师叔祖交代找的货栈之地也找好了,特来回禀师叔祖知晓。”
岳陵眼中微微闪过一丝诧异,他机灵至极,哪会相信习春就为了这事儿,特意大晚上的赶过来。
见他目光在沈青竹身上转动,心中微动,点点头,笑呵呵的道:“哦,那就好,那就好。啊,对了,青竹”
说着,扭头看向一旁静静坐着的沈青竹道:“你家官人我现在还没吃饭呢,想来三儿远来,也必然是没用过饭的,你且去给咱们拾掇点吃食可好?”
沈青竹被他当着习春的面儿自称官人,不由先是一愣,随即满面红晕,只是眼中却分明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当下连忙起身,柔声低嗯了一句,低头便往外走去,竟是与往日不同,出了奇的温柔。
岳陵两眼盯着她风摆残荷的身影,不由的砸吧砸吧嘴儿,面上现出一副色授魂与的神态。
习春在旁不敢多看,但见沈青竹出去老远了,这位师叔祖仍是痴迷的望着,只得连连低咳了两声。
“啊?啊,嗯嗯,三儿啊,到底什么事儿,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还要避讳青竹?”
岳大官人如梦方醒,假作不经意的抬袖沾粘嘴角。嗯,还好,没流口水。
习春起身,走到门口处张望了几眼,这才关好门走回他身边,低声道:“师叔祖,这会儿怕是事儿大了。”
岳陵一愣,见他面上甚是凝重,不由的也是心拎了起来,皱眉道:“说说,怎么个意思。”
习春咽了口唾沫,低声道:“前阵子您不是要弟子安排咱们的人,在各地都建立情报网吗?经过大半年的安排,弟子幸不辱命,眼下大河以南,差不多的地儿,咱们基本上都能看顾过来了……..”
岳陵静静的听着,微微点头不已。虽说习春这一脉本就有庞大的人员基础,但毕竟是从无到有。真要建立成型的情报网,平日琐碎之事绝不会少了。而习春在里面,也必然是耗费了无数心力。
想想当日自己刚遇上这家伙时,他整日偷香窃玉的,是何等的风流潇洒,但是就因为认了自己这么个师叔祖,便毅然放弃了闲散的生活,为他做了这么多的事儿。岳陵心中,除了安慰外,实是非常感激。
是以,听他说到大河以南的网络建好了,看向他的眼中满是赞许之色。
习春瞅着他的神色,心下也是欢喜,只是忽然又想起自己得到的消息,一颗心不由的又沉了下去。
“……..前几天,咱们在成都一直监视谢家的探子,忽然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儿。
他们发现,每隔五天,谢府中的大管事谢安,便会去成都万花楼。那万花楼是成都数一数二的青楼,开始弟兄们还当他是去狎ji。可是跟着去了两回后,这才发现,原来他竟是去跟人见面。
本来,这约朋友一起逛窑子,也没什么不对。可是,如果每次都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方,甚至同一间房见同一个人,这事儿就透着古怪了。
兄弟们本想最好能得到他们说的什么话,但是却发现,那谢安约人见面之处,防卫极是森严,根本难以靠近。
不得已,大伙儿只好放弃这个想法,改为暗暗辍上那个跟谢安见面的人。
但那人却极是警惕,有两次都跟丢了。最后终于在昨天,弟兄们总算逮到了他的尾巴。
师叔祖,您绝对猜不到,那人去了何处…………”
习春说到这儿,面上忧色更深,眼中分明有着震惊之色。
岳陵眼睛微微眯起,里面有寒光闪过。这个谢家与他已是解不开的仇隙了。不单单是谢天豪呷醋私怨的问题,而今还牵扯到自己杀了他们家老大,断了谢家与吐蕃之间的联系,这事儿已经再也不能善了了。
眼下见习春竟露出惊凛之色,显然对方来头不小,这对岳陵来说,实在不能算是什么好消息。
目光在习春面上一转,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习春点点头,咽了口唾沫,这才又道:
“……….那人…那人最后竟是进了….进了怡园。那怡园…..怡园却是当今封为蜀王的武重的别院………..”习春头上微微冒出汗来。
岳陵听的一呆,怎么也想不到,这事儿竟跟当朝的龙子龙孙牵扯上瓜葛了。
正思量着,却听习春又道:“…….经弟子一番打探,那蜀王重,乃是当今手握重兵,戍守北地的燕王胞弟,都是齐贵妃所出。据闻那燕王,向来有觊觎储君之位的意图,此事与他亲弟弟牵扯上,只怕事儿绝不会简单了………
弟子得报后,觉得这事儿太大,这才赶紧过来,报知与您。至于沈姑娘那儿,咳咳,她….嗯,她毕竟与谢家那个谢天豪有同门之宜,事关重大,弟子不得不谨慎,还请师叔祖莫怪。”
习春说到这儿,大出了一口气儿,抬手擦擦额头的汗水,端起桌上的茶水,咕咚咕咚一通猛灌。
岳陵听的心中惊天骇浪的,面上也凝重起来。牵扯上当朝王爷已经就不是小事儿了,如果再和多嫡勾扯上,这事儿可不是大了去了?
对着习春先是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意方才避讳沈青竹之举,他既然负责情报系统,这种防范自也是题中之意。对此,岳陵不但不会怪他,还对他颇为赞赏。
抬手给习春又续了茶水,他便自顾微微阖目,暗暗思索其中的千头万绪。
当日在江陵查沈家一案时,最后竟发现,整件事儿背后,隐隐有朝廷军方,和一些高层的影子。
当时岳陵就大为惊凛,这也是他后来借着落水意外,前往吐蕃布置的原因。
只是这种牵扯到底牵扯到什么层面,什么人,在当时都只是两眼一抹黑,完全猜不到。
要说这种牵扯到朝中人物的事儿,江陵的苏望和唐澜应是最好的求问对象。但是岳陵却不敢,自古以来,牵扯到政治问题,其中的关系都是千丝万缕,谁又能保证那二人不是对方的朋党?
所以,他虽然一直尽力的扩张自己的影响力,但其实心中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目标。
而今天,当习春说出这个消息后,所有的事儿,似乎便都有了一条看不见摸不着的线,将前后之事串了起来。
当朝王爷、领兵大将、夺嫡之争,还有那袭杀自己和韩铁、雷虎的军人,一件件,一桩桩,在燕王和夺嫡这两个名词的出现后,顿时勾勒出一个整体的痕迹。
岳陵面颊不由的轻轻抽搐了几下。
怎么办?自己一个平头百姓,能斗得过王爷吗?能斗得过一个手握重兵的边陲重将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想来这也是为何习春在说到这事儿时,堂堂一条汉子,竟也露出忧惧之色。
可是,不斗又如何?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大不了找地儿一猫,这天下大了去了,别说是王爷大将,怕是就算皇帝,也不一定能把他如何了。
但如今他却不能躲,因为他在这儿有了家人、亲人、爱人,还有一大帮朋友。一旦他躲了,最后和他有关的人,定然不会得到善终。
再说了,就单单一个谢家,与自己有了杀子之仇,又怎么可能说罢手就罢手的?
虽没有直接证据,但谢家极可能就是燕王的爪牙。打了狗,狗的主人又怎肯善罢甘休?
这事儿,果然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