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辉啊，你愿意从监狱招人，我很高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走到仓库外，曹指导员点燃一支香烟。
    递给王辉，王辉摇摇头，表示不抽。
    “什么问题？”
    “进过监狱的人，都有两面性。”曹指导员目光闪烁，回头看了满头大汗，依旧围着那辆报废车忙碌的张良一眼，“一方面，他们如果积极改造，肯定会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另一方面……你考虑过么？”
    “另一方面？”
    曹指导员微微一笑：“这可都是坐过牢的人，不管犯的什么罪，他们都受了国家暴力机关的打击，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存着一股怨气。这股怨气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爆发出来，也许会给你造成反噬。”
    “嘴上说着认真改造，重新做人，但是总有些人，是把心里的魔鬼隐藏起来，只要有合适的时机，魔鬼就会复活。”曹指导员认玩味得看着王辉。
    “你虽然有一定的意识，比如，那些重罪的在押犯你不考虑。但是仅仅这样根本不够。”
    王辉愕然。
    “指导员……这……不会吧？”王辉确实要承认，他根本没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
    “不会？呵呵，小王啊……你还是年轻啊。”曹指导员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
    烟雾在他面前快速飘散。
    “我在监狱工作了二十五年，我见过的事情太多了。”曹指导员淡淡一笑，眼神深邃起来，“老婆出轨，然后丈夫把奸夫刺伤之后，坐牢了。坐牢出去之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王辉下意识追问。
    “老婆伺候奸夫，俩人直接结婚了。丈夫出来之后，老婆还想着坐在一起说清楚，结果丈夫二话不说下了死手。上个月刚枪决。”
    王辉愣住了。
    “没了希望，就很容易走极端。人都是感情动物，很复杂，你以为高墙就能关住他们的心中猛兽？那太不现实了。”
    “那曹指导员，您的意思是……”王辉一下子心里没底了。
    他坐牢的时间不长，接触的人不算太多，而且由于积极改造帮助监狱培训犯人，很得监狱领导的看重，他坐牢的时候，条件待遇都不错。
    简单来说，王辉坐牢的时候，除了开始一个多月之外，剩下的时间其实根本没受罪。
    比如，一监区有成衣车间，王辉连车间都没进。
    和其他服刑犯人比起来，王辉进来简直就像是度假。
    “我的意思是，给你找一尊门神，专门用来震摄这群家伙。”曹指导员呵呵一笑，“当然，我也是有私心的。这个人和我还有那么点儿沾亲带故，是个好人，也是个狠人，我了解他。”
    “您说。”王辉道。
    曹指导员打开了话匣子。
    他说的人，名叫闻强。
    这个人可以说——一路强到底。
    从小，他的体育成绩就是全市数得着的，田径全方位的人才。
    只是，他没有去走体育这条路，而是十六岁就参了军。
    军内比武，胜出，通过某种渠道成为特种兵。
    退伍后，分配回地方成为一名特警。
    处置过不少大大小小的突发事件。
    后来，从特警的位置上下来，又去了监狱系统。
    这种“跨行”其实是很难的，但是闻强就跨了。
    在监狱里，闻强就像是老派武侠小说中的超级邪恶大反派，用极为老套的语言来形容就是——闻强的名字，可以止小儿夜哭。
    当然，这里的“小儿”可都是监狱里的囚犯。
    甭管你是重罪轻罪，有期无期，到了闻强手里，全都服服帖帖像只鹌鹑。
    “你也知道，监狱里都有狱霸，不是我们不管，而是监狱有监狱的运行规律，犯人也有犯人的秩序，只要整体不乱，他们自己愿意怎么定规则，那是他们的事儿。可是，有闻强的地方，没有狱霸，因为他就是狱霸。”曹指导员语气感喟。
    “那这么厉害的人，现在在做什么？”
    “在另外一所监狱关着呢。”曹指导员叹息一声。
    “啊？为什么？”
    “故意伤害！”曹指导员又叹息了一声，“一个人弄断了二十四个人的腿，那现场……我现在都不想回想。”
    王辉悚然而惊：“真有这种人？”
    “当然，闻强这小子，就是个兵王。他复员回来后，对他在部队上的事儿绝口不提，但是我们都从他的眼神上猜，这小子应该是手里有人命，当然……执行任务，这是没问题的。”
    “王辉，你从各个监狱招人，得有个恶人帮你啊。”曹指导员道，“否则，好心办坏事也有可能。”
    “可是，闻强不是还在坐牢么？”
    “他坐牢是坐牢，但是更多的是出于对他的保护，那二十多人，活该。”曹指导员咬牙切齿，“只要你和他真对上眼了，我们给闻强在刑期上想想办法。这么一个嫉恶如仇的好人，我真是不忍心让他在大牢里耗费青春。哪怕给你当个保镖，也比坐牢强多了。”
    “之前，我曾经找过几个认识的老板，他们中间倒是有人有兴趣，但是闻强瞧不上。你是个干事业的，胸襟挺宽，他跟着你，也不会受委屈。”曹指导员认真看着王辉。
    “让我见见！”王辉道。
    “走！”曹指导员立刻行动。
    ……
    一个小时后，王辉一行人在曹指导员的引领下，在城市另一侧的监狱的某个单独会客室内，见到了闻强。
    三十三四岁，胡子拉碴，眼神淡漠。
    闻强是一个扔在人堆里找不出来的普通人。
    但就是这个普通人，曾经是让监狱里各路犯人闻风丧胆的人。
    为了减少麻烦，也为了保证其他犯人的安全，闻强从进来就被安排在独立的监室中，独居。
    这待遇，相当特殊。
    “曹哥，你来了？”闻强看了曹指导员一眼，然后缓缓扫视王辉一行人。
    李浩、温宁和王辉，三人不约而同得觉得寒毛竖起来了。
    尤其是李浩，下意识就摆开架势，就像是被瞬间吓到一样。
    “嘿嘿嘿……放轻松。”闻强咧嘴一笑，透着一股凛然的邪气。
    王辉此刻终于确定，眼前这个男人，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