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选祖已经失去了力量。
    甚至图呼派了两个人沿途保护他，帮助他进行了一些必要的治疗。
    而王辉和顾瑞的车队就一直在后面跟着。
    跑？
    往哪里跑？
    如果周选祖真的越境了，那图呼都有连带责任。
    而接下来的路程，就连一直保持最高警惕的王辉和顾瑞，都慢慢放松了。
    因为周选祖的伤势确实很重，已经到了走路都需要图呼手下搀扶的地步了，尽管跟着顾瑞团队的医生一直在为他治疗，给他继续逃跑的机会，但是周选祖以肉眼可见的状态萎缩下去。
    精气神儿已经彻底萎靡，不复从前。
    他受了伤，顾瑞对他肉体上的折磨，击垮了周选祖的脊梁。
    “妈的，现在倒好，我们成了周选祖的保镖了。”顾瑞发现自己的团队在跟着周选祖向南方行进，忍不住骂了一句。
    王辉道：“兄弟，放轻松，他蹦跶不了几天了。”
    顾瑞点点头。
    “看着仇人放弃希望，一步步走向死亡，这也是一件痛快的事儿啊，这个家伙作恶那么多，一下子弄死他，岂不是太便宜了他？”王辉冷冷道，“这么想是不是舒服多了？”
    顾瑞笑了：“确实，就看着他死，也挺不错。”
    车队，晃晃悠悠，离开了内蒙古，周选祖明确得说了自己的目的地，安徽某地。
    说要去见一个人。
    见完这个人，随顾瑞处置。
    而且，为了表示诚意，周选祖将自己全身的东西都交给顾瑞保管，包括手机和银行卡。
    他身上干干净净，放下了一切。
    跑，是跑不了了。
    王辉和顾瑞这么大阵仗，就是冲着报复他来的。
    周选祖倒是没有什么“善恶到头终有报”的感喟，只是觉得自己后知后觉，既然跑不了，那就平静面对吧。
    只是，走之前还有一些心事未了。
    而顾瑞和王辉也并非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这算给了他一点安慰。
    ……
    安徽，安庆。
    一座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城市。
    周选祖在安庆城里转了一圈儿，然后买了一兜子的小吃，慢慢品尝着，咀嚼着。
    车里，有专人盯着。
    直到他吃完。
    “好了……”周选祖舔了舔手指上残留的墨子酥的味道，笑着对身边的人道，“出发吧，去最后一个地方。”
    ……
    “安庆啊，当年太平天国关键的一场仗啊，唉！”
    周选祖吃完小吃后，似乎精神好了一些，竟然主动叫上王辉和顾瑞，开始客串起导游。
    “你倒是好兴致。”顾瑞冷冷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知道你们不会放过我。”周选祖摇头苦笑，“你看，这是当年翼王石达开的临时府邸。”
    众人抬眼望去，破旧的老式建筑透着一股灰扑扑的意味。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在世的时候再名动天下又能如何？”周选祖似乎在感慨历史，也似乎在说自己。
    “名动天下？过了吧！”王辉淡淡道，“只是个江湖人而已。”
    周选祖呵呵笑了：“王辉啊……我知道，我穷途末路，说的话，你未必听得进去，觉得都是死前哀鸣。但是我还是要说……”
    “我并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我能到今天这个地位，靠的是我数十年如履薄冰，小心经营。”周选祖看着王辉和顾瑞，“我和你们，并没有本质的不同。”
    “是，我是找人干掉了李霄汉，在你们看来，我该死。如果我们交换位置，你们又能做出什么更好的选择么？”
    “我，只不过是被资本裹挟的人罢了。”
    “想要继续好好活下去，总要做事情，总要去铲除一些人，保护一些人。你们今天可以这么堂而皇之得对付我，也许未来的某天，你们失去了利用价值，也会被别人这么对付，我们啊，都是从蝼蚁一步步爬到现在的位置的。”周选祖指了指头顶的天，“但在他们眼中，蝼蚁就是蝼蚁。”
    顾瑞皱起眉头。
    王辉却笑了：“还有想说的么？”
    “怎么？不信？”周选祖一副“我早就猜到你会这样”的表情。
    “周选祖，看来你还是没死心啊。”王辉笑道，“跑不了，就准备用言语在我们心里埋点什么东西，让我们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正确？白费心机。”
    “有哪个蝼蚁，会祸害未成年的小女孩？又有哪个蝼蚁会和国外势力勾连，暗害李霄汉？对不起，也许你说的蝼蚁，和我概念中的蝼蚁不是一种。”王辉淡淡一笑，耸耸肩，“即便你真的是蝼蚁，也忘了蝼蚁的本分，开始踩踏祸害同类！”
    “你算什么蝼蚁？你连为人最基本的善良都没有，你就是个该被冲进马桶的垃圾，还想要挑拨离间？行了，别费口水了，赶紧去做你最后的事情吧！这是我们能给你的最大的善意，不要辜负。”王辉冷冷道。
    周选祖丝毫没有被王辉的话刺痛，反而笑了。
    “年轻人，你太幼稚了，我今天的下场，就是你明天的下场。记住我的话！”
    周选祖最后看了一眼破败的，没有经过重大整修的翼王府，默然不语。
    ……
    两个小时之后，王辉和顾瑞终于知道，周选祖一直要见的人是谁了。
    一个女人，一个和周选祖岁数差不多的女人。
    “不会狗血到是他的初恋吧？”顾瑞歪着头，在稍远处看着这一幕。
    王辉冷哼一声：“管他是什么，看好人。”
    周选祖四周，都是王辉和顾瑞的人，别说周选祖现在有伤在身，根本跑不掉，就算他完好无损，也休想在顾瑞眼皮子底下离开。
    而周选祖此刻，是带着人生最后一面的觉悟，来见这个女人的。
    面前的女人，五旬上下。
    穿着一套某肉食品牌的工装，正在超市外的过道上，扶着推车，卖力得推销着产品。
    “我……我买几根火腿肠。”周选祖走过去，缓缓开口。
    女人热情开口，下意识迎上周选祖的目光。
    那一刻，女人愣住了。
    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个人能在你经历了无数风霜雪雨后，依然一眼就能认出你，那么这个人不是爱你到骨子里，就是恨你到骨子里，或者……两者皆有。
    女人第一眼就认出了周选祖。
    手里的夹子，也松了。
    刚刚夹起的火腿肠，落回推车上。
    在周选祖说第二句话前，女人回答了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