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辉将自己在总裁班上学到的那些东西,事无巨细全都讲给了孙素杰。
关键时候,他甚至拿出了笔记本,按照记录一点点讲。
说完之后,王辉用最诚恳的态度向孙素杰请教:“我父亲一直坚持,不玩金融,只做实业。但是现在我感觉,好像我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我是个傻子,而别人都在大把大把得挣钱,我还守着一亩三分地打转……而且,按照他们的说法,只要赚钱就好,什么都不用管。老师还说,我们中国人没信仰,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反驳。”
王辉一股脑得将他的疑惑全都倒了出来。
资本,中西方,人的素质,等等等等……
一个人到了一定年纪,是一定会思考这些问题的。
都说四十不惑,为什么不惑?
因为想通了很多事,人就变得坚定淡然,没有疑惑。
王辉显然还不到不惑的年纪。
孙素杰淡淡一笑:“你能想这些很好。”
王辉摇摇头道:“我只是觉得,我有目标,但是经常会因为无法说服自己而苦恼。”
孙素杰听着,轻轻点头:“在你这个年纪,能够想这么多,确实不容易,如果能想明白,更不容易。想不明白是正常的。”
“咱们中国人有句古话——仓廪实而知荣辱,衣食足而知礼节。”孙素杰道。
但是王辉却打断:“可是素杰先生,为富不仁还少么?”
“你不能用个例来代表全体。”孙素杰淡淡道,“总起来说,咱们国人有钱的时间,太短了。所以你刚才跟我吐槽,那么多人仇富……我要跟你说,其实他们仇恨的并不是富人,而是在恨,为什么他们自己没有钱。这是仇视资本家么?不,他是在恨为什么自己不是资本家。”
“我们经常会想,如果我有钱了,我是大资本家,我会如何如何……仓廪实而知荣辱,这句话本身没错,但是仓廪实要过多少年,才能知道荣辱呢?打着民族企业家的名头,暗地里干出卖国家利益的事情的人,不是没有吧。你说他早就到达了仓廪实的阶段,可是为什么还不知道荣辱呢?”
“放在个人身上,你可以说他是个人品行恶劣。放到一整个群体上,我们就要考虑历史人文等各方面原因。”
王辉点点头。
这确实是他的疑惑。
“中国人有钱多少年?确切得说,改革开放以后到现在,我们才慢慢变得有钱。也就几十年……而我们整个民族记忆中最痛苦的年代是什么时候?从一百多年前的鸦片战争开始,这一百多年,是中国人最穷,最没有地位,被欺负得最狠的年代。而我们有钱才几十年,民族自信重新树立起来的时间更短。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我们还被外国欺负呢!”
孙素杰吃了一口糕点,拍拍手上的渣滓:“归根结底,中国人穷怕了。你跟他讲我们要有信仰,要有节操。他就会觉得你是个傻子,特么的老子都快饿死了,你跟我讲这些屁话干嘛?吃饱了撑的!”
王辉笑着点头。
虽然孙素杰说得粗俗,但是道理没问题。
“没有钱,就先挣钱,别的什么都别管,我特么的钱都没赚到,你让我思考赚到钱的意义?你是不是傻?”孙素杰微微一笑,“现在咱们中国人有钱了,再过个二三十年,你再看!到那个时候,很多人就会明白,赚钱不是目的,到了那个时候,你才能看到仓廪实,衣食足的结果。确切得说吧,仓廪实几十年而后知荣辱。衣食足数十载才可知礼节。不要着急,眼光放远点。”
“什么是信仰?财富的意义什么?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这些话,到了几十年后,不用你说,是个人都比你明白。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就像你的父亲是中国历史转换时期的见证者和参与者一样,我们这一代人,甚至是我们的下一代人,都是质变之前不可或缺的量变罢了。”孙素杰喝了一口茶,解惑算是告一段落。
王辉用力点点头。
确实,孙素杰开口字字珠玑。
刘丹低声问:“怎么样?”
王辉肯定得“嗯”了一声。
人的内心需要充实,需要用东西来填满,才能获得继续前行的力量,而不会觉得空虚无聊,无所事事。
王辉就是明显感觉到自己肚子里的东西太少,所以才会如饥似渴得从各路人身上吸取养料。
“下一个问题,就是你说的你们老师在课上讲的资本运作的问题,让你觉得自己又是个傻子。”孙素杰看着王辉笑了。
王辉苦笑:“确实是这种感觉。”
孙素杰笑了:“在资本游戏这方面,中国人玩不过西方人,是正常的,是应该的,也是必然的。”
王辉张了张嘴,没说话。
“呵呵……术业有专攻,不要以为这句话是瞎说的。”孙素杰叹息一口气,“公元十世纪,咱们国家正好是五代十国,捎带着点儿宋朝,交子什么时候出来的?仁宗年间……要说货币纸币这种东西,咱们玩的一点儿不晚。可是你知道同时代犹太人在玩什么?那个年代就已经出现犹太宫廷了,他们就已经借钱给王室了。你能想象在宋朝的时候,咱们中国出现同样的事儿么?”
王辉摇摇头。
“根本不可能!”孙素杰直接下了结论。
“从宋朝到现在,他们一直在玩金融这个游戏……将近一千年的经验积累,再利用现在的各种新鲜手段,层不出穷的花样加持,你觉得咱们中国人能玩得过这些老外?不可能的!连所谓的经济学家上大学时候的教材,都用的是西方那群人编的。金融和资本的玩法,西方人是爷爷,咱们是孙子。爷爷怎么做,孙子照着学,还得看能学会多少呢!所以,这方面玩不过人家,天经地义。”
“而且……”孙素杰竖起一根手指,“在中国,也没有这个土壤你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