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冯总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巴掌脸，居然动了恻隐之心。
    冯总恶狠狠地松开手，一把将李钰媛甩到了床的另一边。
    李钰媛只觉得自己像个轻飘飘的破布偶一般，就这么被冯总一下子甩飞起来，然后重重地砸下。
    身上的痛，她早习以为常。
    小百合喜欢用言语讥讽和痛骂她，但是鲜少打她，李钰媛的受的毒打，多数来自于同校的小孩。
    因为不小心知道了小百合“前任后任好几任”的故事，班上嫉妒她抢走自己班花的市长女儿，便恶毒地传播“小百合人尽可夫”、“李钰媛是个狐狸精”诸如此类的谣言。
    很多人都以为，学校是块净土，学生们最纯洁无邪。
    实则不然。
    学校就是一个小社会，这些还未成年的娃娃们，虽然没有成人世界里纷繁复杂的利益关系，但却也有各种小团体，也有各种势力。
    比如说，市长女儿袁菲菲，就有跟随自己的一帮小罗罗。
    这帮小罗罗，对她唯命是从，鞍前马后地为她效劳：下课铃一响，就跑去小卖部，买来她最爱吃的零食、饮料；作业写不完，就三五成群地帮她抄。
    众星捧月的袁菲菲，自然眼高于天，以小公举的姿态自居。
    在李钰媛没转学过来之前，袁菲菲的确算得上是班里的大美女。
    柳眉杏眼，肤白如雪，看着就惹人生怜，就连她的那些骄横任性，都被男生们称之为“野蛮女友金标准”。
    可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如果说袁菲菲那叫好看，李钰媛的容貌，算得上是尤其好看。
    她在台上垂眸自我介绍，台下男生哈喇子流了一地。
    袁菲菲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就产生了强烈的敌意：这就是女人之间纯粹的感情！
    为了表现自己的宽容大度，袁菲菲向李钰媛伸出了橄榄枝，希望她能加入自己的“非同凡比”姐妹淘。
    没想到，李钰媛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谢谢你的好意！”
    袁菲菲终于找到了发作的借口：“敬酒不吃吃罚酒！”
    从那以后，袁菲菲基本上每天下课，就要找茬，带着“非同凡比”的姐妹们，一起把李钰媛打一顿。
    好几次，有“见义勇为”的男生看不过去，上来帮李钰媛。
    但是，最后的结果是，那些男生也一样被打得鼻青脸肿。
    李钰媛知道，她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也没什么反抗的资本，只能告诉自己，多多锻炼，不要被打死。
    因为，她最开始几次哭着回去找小百合时，得到的只是她的白眼：“呵？怎么没把你打死？打死了，说不准，我还能得几个赔偿的钱！哼，瞧瞧你那点出息，读个书都要被打成这样子？早知道，一生出来，我就该直接闷死你！”
    李钰媛对小百合，从最开始的深爱，到后来的薄爱，再到现在的冷淡，乃至仇恨，如同缠绕在小百合身上的诅咒，也如同束缚住自己的魔咒。
    被骂得多了，李钰媛也就开始相信，自己是不详的人，是该死的人，是这个世界的累赘。
    所以，知道小百合要把自己送给冯总时，李钰媛甚至说不清楚，自己的情绪，究竟是悲是喜。
    此刻，身上的痛楚传来，她的心，却陡然变得很坚硬。
    来吧！
    打吧！
    骂吧！
    只要熬过去！
    只要能熬过去，以后她就再也不用看谁的脸色行事！
    眼睛通红，双手握拳的冯总，甩开李钰媛之后，仍旧恶狠狠地瞪着她。
    看着她脸上闪过悲戚、苍凉、绝望而又疯狂的神情，冯总愣了一下。
    因为，他太熟悉这样的神情了！
    这是绝望到极致、却又渴望到极致的强烈冲突心理。
    眼中的愤怒一点一点地下消失，冯总冷笑了一声，看向床上黑发散落的李钰媛：“你恨我吗？”
    李钰媛缓缓地坐直身子，把额前的长发拨到脑后，定定地看着冯总：“不！我只恨我自己！恨我不该被生下来，更不该活在这世界上。”
    看到冯总震惊的神情，李钰媛突然笑了：“但是，又能怎么办呢？既然活着，总得想办法活下去，是不是？”
    此刻的她，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和防备，脸上就是纯粹的绝望表情，稚嫩的脸庞，有着和她年龄不相符的沧桑。
    冯总原本坚硬如铁的心，突然微微松动了些许。
    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冯总嗤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李钰媛的卧室。
    看着冯总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李钰媛整个人瘫软下来，如同一滩烂泥，一动不能动。
    但是，如果你仔细看的话，会看到，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
    是的！
    刚才的冷静、绝望，全都是演的！全都是假的！
    李钰媛很聪明，比小百合还要聪明。
    小百合给她说过，她和小百合很像，只要表现出清纯、灿烂的模样就好。
    可是刚才，李钰媛在尝试失败后，立即想到了网上那些传闻，铤而走险，选了一条“博同情”的道路。
    李钰媛知道，她赌对了！
    但是，在冯总走了之后，她开始后怕，甚至开始慌乱。
    因为她不知道，接下来如何面对冯总；更不知道，自己这样安然无恙的日子还有多久。
    小百合说过，等她到了冯总身边，只要能完成任务，以后，她们母女就可以衣食无忧。
    当时，她很傻很天真地问了一句：“冯总他会不计前嫌吗？”
    小百合冷嗤了一声回答道：“谁稀罕他的好？好了，你只要乖乖听话，按计划行事就好，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那个时候，李钰媛还有些懵懵懂懂。
    现在，却也和小百合达成了共识：要尽快离开冯总。
    虽然刚才她揣摩对了冯总的心思，但是，冯总这个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太可怕了！
    握了握拳头，李钰媛在心里默默给自己加油。
    走到洗漱台前，看着镜子里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李钰媛对自己露齿一笑，眼前又闪过了陈昊的模样。
    侧过脸，李钰媛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道：“沈心澈，陈昊，他是我的，他，会成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