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点,湘省广播电视中心旁的一家中高档饭店内。
田宇、牛大良以及身为主家的周主任三人,坐在一间私密性挺不错的包厢里。
“田董,您的名字,这两年我可是没少听说啊!都说您擅长剑走偏锋,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周主任一语双关地说道。
“呵呵!”田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让周主任见笑了。”
“不不不!”周主任摆了摆手道:“我这并不是恭维话!我始终相信民营经济的发展,是能够给整个社会带来深远意义的,想要搞活地方经济,少不得像田总您这样,有能力有想法锐意进取的年轻人。”
田宇微微一怔后,笑着举着酒杯说道:“感谢周主任这么看得起我,我说啥都要敬您一杯!”
“您远到是客,要敬,也应该是我敬您才对!”周主任同样端着酒杯,落落大方地说道,同时还没忘故意把酒杯放低半分。
两人一饮而尽后,场面忽然陷入了沉默。
一开始周主任主动请吃饭时,田宇还以为自己亲自前来,确实产生了效果。
寻思着两人到了饭店以后,就应该能够进入主题,直到以一个合适的价码达成交易了。
谁知道到了饭店,与对方三言两语交谈后,田宇才彻底弄明白之前张小豪说的话,啥意思。
人家这曹主任,唠啥都有理有据,就是不说正事儿,脸上也始终挂着和蔼的笑容,让你压根就无从下手啊!
一向对送礼很有心得的田宇,此刻因为摸不清对方的路数,也有点抓瞎了。
见田宇老半天没有张口,二两白酒下肚,脸色微醺的周主任主动轻声说道:“田董,其实您今天为了干什么来的,我都清楚。”
“周主任,那您觉得我办这事,还有机会吗?”见对方主动把话题挑了起来,田宇自然也没有再藏着掖着了。
“你这事儿有没有机会,其实你跟我说不上。虽然表面上看,这事儿归我负责,但并不是我签字,就能报批的。田董您是聪明人,我这么说,您应该能明白吧?”
周主任的话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了,田宇也不是个傻子,自然能够理解对方的意图。
“我明白!”
“啪!”
周主任从提包里拿出两沓百元大钞,放在桌上,笑着说道:“您之前和我们的记者提了一嘴儿这事儿,他就来找我了,但这钱他不敢拿,所以让我还给您!”
“讲究!”田宇竖起了大拇指,但并没有收钱,而是笑着说道:“事办不成,就当做是我送周主任的见面礼了吧!”
“无功不受禄!”周主任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这件事儿我办不了,我肯定不能拿您的钱。”
“这钱不算办事的,算指路行吗?”田宇看着周主任问了一句。
“田董,我们经视频道不比地方台,水深规矩多!其实这种合则两利的事儿,我个人是支持的,因为对于你们企业我有过一定的了解,不瞒您说,曾经关于你们提倡就地选材促进民营企业发展的报告就是我写的。”
周主任稍稍停顿,接着说道:“但电视销售这个先河,我们台里没有开过。尝试未知的东西,就代表着要承担一点的风险,这担风险的事儿,领导总是不那么喜欢的…”
田宇看到周主任露出的笑容后,心里瞬间通透!
说白了,这件事儿真正的难点并不在于周主任以及台里的工作人员吃拿卡要,或是故意刁难,而是需要一位领导主动替青青子衿站台。
当然,与其说替青青子衿站台,倒不如说是替电视购物这个项目站台。
国企当中,不怕裹足不前,就怕犯错误!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就可能会影响到某位领导未来的前程。
同时,国企里还有一句话非常流行,叫做“不会做,就不会犯错!”。
所以像这种需要主动站出来承担风险的事儿,除非关系特别近的,否则很少会有人愿意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周主任的潜台词就是:你青青子衿要想把这件事儿办好,那必须得找个好领导,牵线搭桥!
“谢谢周主任指路了,这钱请您务必收下!”田宇郑重地道了声谢。
“我这人喜欢交朋友,这钱就算了吧!”周主任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笑意。
“周主任这钱您要是不收下,我心里真过意不去!”田宇还特意语气挺轻松地解释道:“这经视台里的关系,我是真两眼一抹黑,要不然周主任您告诉我,拜拜哪位菩萨比较好使呗?”
田宇一边说着,还一边将一块和送给方天一模一样的万国手表,从桌下随手扔进了周主任的提包。
原本打算让牛大良在办公室里送的礼,这会儿总算悄无声息地送了出去。
周主任目光一怔,想了想回道:“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副台长赵喜,毕竟他才刚上任,缺成绩,而且人也比较年轻,思想没那么陈旧。”
“您能帮我引见一下吗?”
“人,我能引见,但这件事儿我能不能成,我说不准。”周主任话语直白地说道:“毕竟你们在台里没有够分量的关系,赵喜不一定敢办。”
田宇半开玩笑地说道:“您不就是我们的关系吗?”
“呵呵,我可不够分量!”周主任同样笑着回了一句。
田宇眨了眨眼说道:“那就请周主任您先帮我们联系吧,回头见了赵台长,我使尽浑身解数,也把咱赵台长伺候好了呗!”
“行,那回头再联系?”周主任站起身提着包,朝田宇打了声招呼。
田宇突然问道:“对了周主任,麻烦问一句,你们有一位姓曹的主要领导吗?”
“有啊!”周主任毫不犹豫地回道:“我们大领导就姓曹,您和他认识吗?您要是认识他,那这事儿可就简单了。”
“不认识不认识,我就是随口问问。”田宇站起身做了一个送客的姿势道:“周主任您要有事儿,就去忙吧,我们的事儿还希望您上点心。”
“好,有消息了我第一时间就联系你。”说完,周主任转身离去。
而桌上放着的两万元现金,依旧静静地摆在那儿,两人很有默契的谁也没有主动提起。
“……田董,这周主任什么路数啊?不但把钱退了,还答应给咱引路,这不是活菩萨吗?”牛大良有些迷茫的嘀咕了一句。
“啪嗒!”
田宇低头将香烟点燃,吸了一大口回道:“桌上的两万,他确实没收,那是因为人家看不上,觉得犯不着。但桌子底下,我准备的那块手表,可五万多块钱呢。”
“……”牛大良目光惊愕,他压根没想到两人就这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事情办成了。
“那这事儿,是不是算办成了啊?”牛大良虽然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有些不够用了,但还是求知欲挺强的问了一句。
“人家不是说了嘛,只能给咱牵线搭桥,具体怎么办,还得看咱自己发挥。”田宇往烟灰缸里磕了磕烟灰,表情非常平静。
“五万多块钱,就只够见一面,这地方挺黑啊…”牛大良有些苦恼地说道:“而且咱和那赵台长也不认识,咋能搭上关系啊?”
“关系这事儿,永远都是一分钱一分货,想办事儿,就别嫌价格贵!机会已经出现了,能不能抓住,就得看咱方天方总给不给力了。”田宇双眼微眯,心中有了计划。
“田董,我还是觉得这钱花的挺亏的。”作为农村出身的牛大良,一想到五万多块钱,就只够和对方见个面,怎么想都觉得不划算。
“跑关系,跑的就是人情世故。能用钱解决,已经是最好的方式了。”说完,田宇拨通了方天的号码。
…
湘省某地级市,一名酒业经销商拎着一把备在车上防身的镐把子,气势汹汹地冲向了跟在身后的一台面包车。
“我发现跟你们做点生意,是真踏马要成精了!”
经销商一声怒吼,抡圆了镐把子就向前猛砸过去,只听“亢”的一声,面包车引擎盖瞬间凹陷。
“啪嗒!”
一名穿着溜光水滑的年轻人,拽开车门就跳了下来,指着经销商骂道:“你是不是有神经病啊?没事儿砸我车干嘛?”
“你再拿手指老子一下,试试?”经销商双眼通红地骂道:“你们马牌的人,现在是不是都踏马成偷窥狂了?老子回家要跟着,找小老婆也要跟着,我给上面的关系送礼还跟着,咋地你要收集我的犯罪证据啊?”
“……”被对方拿话一怼,自知没理的年轻人身形一顿,但仍旧色厉内荏地咋呼道:“……你要这么说,是不想做我们马牌的生意了呗?”
“行啊!你自己告诉骆星,这生意我踏马不做了,没关系!但我要再发现他派人跟着我,我肯定把你们这些小瘪三全埋了!”经销商把镐把子往地上一砸,转身开着车,扬长而去。
这其实并不是个例,同样的剧情正在湘省各地发生,只不过这位脾气最为火爆,冲突来的也最为直接。
在生意场上,合作的双方但凡爆发了信任危机,其实也就意味着合作即将走到了终点。
无端的猜忌,强行想要控制,最后的结果通常只会是两败俱伤。
原本以马牌酒厂为主,看似坚不可摧的攻守同盟,正在一点点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