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灰衣服的小子说了,如果他们表现的好,大人会从轻发落的。
唐擎自段母自白开始便不在相信丁仁了,只是冷眼看着和他同事五载的人,背后究竟有多丑恶的嘴脸。如今见他听完着大胡子之言后眼神一缩,他就知道,所有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
“来人,去库房,取衣服来。”唐擎厉声一呵,丁仁就知道自己完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恨自己昨日在这几人换了衣服后为何没有检查一遍就急匆匆地放进了库房,一边恨自己为何利欲熏心,听了那小荡.妇的话,让自己落得如此下场。
似乎所有的一起,都是因为这一对好吃懒做,嗜钱如命的母子。
段母在他近乎吃人的目光中,心虚地往沈楠身后藏了藏。
衙差应声去库房取了衣服,果然从中翻出一件又破又脏,上头还沾血的衣服。
“丁仁,你还有何话说?”
县衙衙役的衣服三年一换,有了新衣服,旧衣服便会被收回洗干净放在库房里,如今这衣服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被洗干净放下的。
丁仁抬头,看着知县手里的那件衣服,冷笑了声,低下了头。
看这样子,就是无话可说,任凭发落。
“师爷丁仁,为官不仁,假冒官差,意图谋取他人钱财,按大顺律,处以死刑,来人,将他带下去。”唐擎说这些话时,无不掩饰自己的痛心至极,然而,对方似乎并不在乎。
看着丁仁想瘫泥一样被人拖出去,沈楠瞬间急了,“大人,你还没问他我相公在哪呢。”
“丁仁……”
“在县衙大牢里。”不等唐擎询问,丁仁首先开了口,语气中的嘲讽,无不讽刺这唐擎的御下不严还自认吏治清明。
唐擎自然也领会了他的意思,看着宋柯良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咽了咽口水,“去,到大牢将顾三郎给找出来。”
他在记档上没找见顾三郎的名字,唯一的可能便是丁仁是瞒着书吏,亦或者是买通书吏,偷偷将顾三郎关进去的。
看来自己的吏治,真的是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一夜没见顾三郎,沈楠心中的担忧此时已然到了顶峰,见那官差出去,她急忙也跟了出去。
自己有愧于人家,唐擎也并未阻止。
大牢沈楠是进不去的,所以,她便只能站在门外等。
少顷,那承重的牢门总算是缓缓开了,从里头踏出一个男人。
如玉的面庞看着有些许憔悴,下巴上也冒了青色的胡茬,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年郎,一夜之间,成了个邋里邋遢的大叔。
沈楠失笑,上下打量了顾三郎一番,见他身上并未受伤,才稍稍松了口气。只是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看着这样的顾三郎,她忽然就好想抱一抱他。
而恰巧,对面的男人也朝她张开了臂膀。
女子娇小的身躯飞奔着投进自己怀里,顾三郎拥紧了臂膀,将她劳劳锁在胸前,微微低头,脑袋靠在她颈窝处,如同一只缱绻的鸟儿归了巢。
“阿楠,我好累啊!”顾三郎罕见地撒起了娇。在牢里,他一夜未眠,满脑子都是当时假官差要锁他时,沈楠挡在他前头的画面。
小小的人儿尽其所能的护着他,给他形成了一个安全的保护,让他忽然觉得自己这几个月来的躲避就像一个懦夫,可耻的欢喜着她的爱意,又强制地压着着自己的情意,迫使自己冷眼旁观。
他昨晚甚至在想,若是有一日沈楠受不了他了,真的离开了,他会怎么样。
可如今看见她,他总算是有了答案。
一夜不见就已经如此想她,若是她真的走了,自己恐怕也会疯吧!
平白让自己担心了一夜,哪怕她撒娇,沈楠都不想惯着他,右手握拳在他背上狠狠锤了两下,“不是心怀天下吗,不是要做救世主嘛,累了跟我说,我吓着了谁管。”
“呵。”男人在她颈窝轻笑出声,痒得沈楠脖子一缩就要就要推他,却被他劳劳困住。
“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只要是你不允许的,我死都不会去碰。”
“这算什么,撒赖吗?”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沈楠嘴角不由得向上扬起。
“是承诺,我对你的承诺。”顾三郎拱了拱脑袋,抬起头站直,居高临下地看她,“阿楠,以前是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躲了,也不藏了。”
他盯着她的眼睛,眼中浓烈的深情让沈楠想逃,却又舍不得逃,因为他说:“阿楠,我喜欢你,很久了。”
“是吗?”忽然被人这样郑重其事的告白,还是在这种地方,沈楠瞬间脸红得像猴屁股,但她还是佯装镇定,嘴硬道:“可我喜欢你也不过才一个月,这怎么办?”
看着女子俏皮的表情,顾三郎笑了笑,“没关系,我们还有长长的一生,可以慢慢喜欢。”
说着,他将沈楠的脑袋以及她那灵动的眼神一同按进了怀里。
沈楠听着他如同小鹿乱撞的心跳声,甜甜的勾了勾唇。
“但是三郎哥,你闻着好像有点臭哎!”沈楠说着,又凑过去嗅了嗅,然后揪着他的衣服道:“不信你闻。”
顾三郎:“……”
第42章 事情都真相……
事情都真相大白了, 唐知县自然也就不会再深究证人之事。将段母以引诱之罪罚了三十大板之后,他亲自向知府宋柯良告了罪。
沈楠也是这会儿才知道,知府大人, 居然也是冲着顾三郎来的。
“唐青在府衙给我找了个文职,我好歹也算是他的下属。”
沈楠问顾三郎时,他是这么回答的。
这话听着有许多漏洞,比如说他只是一个小小书吏,就算冤枉被抓, 派个手下来就好, 犯得着人知府亲自前往?
可奈何顾三郎方才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一袭白衣衬得他尽显温润俊俏,再加上他看着她时那个温柔的笑,沈楠一时上头, 就没发现他话语中的问题。
顾三郎这次算是枉遭大劫, 江停风大手一挥, 直接将白虎县最好的云记酒楼给包了下来, 说是要给他接风洗尘,去去晦气。
宋柯良自然也想参加,可碍于他的身份和有些秘密,最终还是拒接了江停风的盛情邀约。
顾母、顾小荞以及顾大嫂放心不下顾三郎,也都带着孩子来了, 刚好一大家子聚一起,好好热闹热闹。
顺子他们都是第一次来这种大酒楼, 面对店小二的嘘寒问暖一个个都拘束的紧, 饭过半询便纷纷退场,说是家中有事。顾云郎劝不住,便只好随他们去。
几杯酒下肚,所有人都喝得五迷三道的, 除了顾云郎夫妻和两个孩子回了炸串店,其他人便都在云记酒楼所属的客栈歇下了。
“也不知家里的牛咋样了,出来这么久,会不会跑了。”顾母多喝了两杯酒,看着也有些迷瞪,惦记着自家的牛,一个劲儿的吵着要回去。
“哎呀,娘。”顾小荞扶着她睡好,“牛你不都托付给五婶子了吗,放心吧,开不了。”
“那秀青呢,她还怀着孕呢,可不敢乱跑。”
“大嫂被大哥带走了出不了事的。”
“那你三哥呢,他在牢里,有没有受人欺负,还有你三嫂,她一个女人家,还要千里迢迢地去府衙告状。”
“哎呀他们都好着呢。”顾小荞看着这样的段母颇有些无奈,谁能想到平日里总乐呵呵啥事不管的娘,喝醉了居然还操着一家子的心。
但顾小荞心里也明白,顾母先前不管事也是为了避免招人不待见。自己老了老了干不动活了,儿子们也都有自己的家了,你再指指点点的,可不就遭人厌烦吗?
虽然她觉得大哥三哥他们都不是这样的人,可人心这东西,谁又能说得准呢,还是防患于未然好些。
看顾母睡平稳了,顾小荞帮她盖好被子,打来热水给她擦了脸,见她确实不闹了,才放下心去自己房间。
方才热水她是让小二帮忙打的,倒水的活她自然不能麻烦人家,顺着楼梯下去转个弯到了后院,顾小荞倒了水,抬头就看见沈楠和顾三郎二人依偎着,坐在右边阁楼的楼梯上看月亮呢。
今日是十五,天上的月亮也圆满明亮。
放下盆子上楼,他就见江停风站在阁楼门口,看着外头一动不动。
“你干嘛呢!”顾小荞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反倒是吓了他一跳。
见是顾小荞,他才松了一口气。
“你干啥呢跟个木头似的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恰柠檬。”江停风耷拉着脸指着外头赏月的两人,“为啥你哥那样的人都能有女朋友,我却还是个单身狗?”
“啥叫我三哥那样的人,我三哥那样啊?”顾小荞跟着沈楠久了,他们说的有些话她也能猜出来大体的意思,见江停风居然说他三哥不好,她自然不能忍。
“你说他有什么好?”江停风打了个酒嗝摇晃了两下,“一没钱,二没车,还是个钢铁直男,也不知他上辈子积了什么福,这辈子才能有这样一个女朋友。”
他顿了顿,耷拉着头有道:“怎么往我跟前围得,不是图我的钱就是图我的人,真没意思。”
此时若他身边站的是沈楠,可能还会怼他两句,毕竟不图他钱不图他人,难道还能图他那颗飘忽不定的心吗。可奈何这会儿是顾小荞,她瞅了江停风两眼,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嗝。”又是一个酒嗝,顾小荞抬头,就看他缓缓悠悠望阁楼上去。
“哎,你干啥去?”顾小荞眼疾手快的扯住他,江停风本就脚下虚浮,被她这么一扯,直接一个趔趄从楼梯上蹦了下来,用顾小荞的身体支撑着才没摔倒在地。
“你干嘛,我要去赏月。”江停风委屈地说。
“那上头有人呢,你上去不是打扰吗。”江停风半个身子靠在她身上,男性温热的气息让顾小荞有些不好意思,但想着对方是个醉鬼,她也不好再计较。
“有人就有人,我就要上去。”江停风就跟小孩子闹脾气似的,“我要赏月。”
“那边也有个阁楼,我们去那边赏。”自己哥哥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顾小荞自然是不会让他这个醉鬼去打扰的,也不管江停风同不同意,半拖半拉得将他带上了另一侧的阁楼。
云记客栈是三层楼的设计,三楼左右两侧都设计成了开阔的阁楼,站在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白虎县,是个下棋喝茶,吟诗赏月的绝佳之地。
可好归好,这楼梯也着实是多,江停风看着瘦,但也有些分量,等将他拖上阁楼,顾小荞觉得她胳膊都要断了。
找了个赏月角度好的地方将他放下,顾小荞顿时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酸疼的胳膊。
“我很重吗?”江停风抬头看他,平日里精明的人此时犹如一直无辜的小鹿,那湿漉漉的眼神,好似顾小荞敢说一个“是”,他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一样。
顾小荞见过他精明,见过他的傻,也见过他的落寞,唯独没见过他的单纯与天真。
如同一个孩子。
被自己的想法囧了囧,顾小荞扯了扯嘴角,放下手在他身边坐下,“没有,你一点都不重。”
月光一泄千里,在地上撒下一片银光白。
其实乡下的月色更美,可顾小荞却从没这样安安静静地看过,肘着下巴看着,她不由得发出一声喟叹,“像个玉轮一样,真美啊!”
“嗯。”旁边静默着的男人重重地点了下头,“像个没烤熟的芝麻饼。”
半晌他又加了一句,“好像还忘记加芝麻了。”
顾小荞自己没读过书,自是想不出什么好的比喻词,谁承想江停风居然比她还没文化。
芝麻饼?亏他还是个秀才。
顾小荞都开始怀疑,这秀才究竟是不是他自己考的。
江停风半天等不到顾小荞的回应,转头去看她,“我说的不对吗?”
“对对对。”顾小荞懒得给一个醉鬼计较,随便应了他两句,谁知江停风居然嘴巴一扁,不依不饶道:“你敷衍我。”
“没有,我就是实话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