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小屋不大,一群人围着暖暖的汤锅,吃完这顿火锅,让整个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等一顿火锅吃完,孩子们原本正经的坐相也变得歪歪扭扭,各自找了最舒服的姿势坐着消食,全然忘记了从前在宫里的规矩。
谷南伊见孩子们这幅吃得开心,无拘无束的模样,心里也十分满足。
饭后,她收拾完碗筷,孩子们也都各自散了,只剩下谢初尧还坐在原地,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谷南伊脚步轻快,在他面前坐了下来,笑吟吟地随口问:“郎君明天早上下山吗?”
谢初尧抬眼,神色淡淡道:“有事?”
谷南伊笑笑:“给酒楼的糕点做出来了,明天若郎君下山的话,顺路给里正送过去吧。”
酒楼这次需要的糕点,是正月十五送节礼用的。
如今还未到日子,里正侄儿便多给了谷南伊几日,不料她提前一日做了出来。
谢初尧明日确实要下山一趟,便答应了下来。
两人静坐了片刻,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室内的泥土炉子余温尚在,把房间烘烤得格外暖和,也将谷南伊的脸熏染上淡淡的红色。
男人抬眼只看了她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片刻后,谢初尧只听谷南伊再次开口,她的声音有些迟疑:“方才吃饭的时候,我看桑榆和非晚还是很向往山下的生活的。如今向云也慢慢大了,他不像见宵和砚南那样坐的住,整日里玩起来没个节制。我想,要不然咱们开春住到山下去?孩子们的学业不能荒废,山下也能再交几个朋友、玩伴,对他们也有好处。”
谢初尧眉头一皱,看向谷南伊的视线里,便多了许多打量。
男人生性多疑,听了谷南伊这话,下意识将她可能有的心思剖析了个遍——
她为何想要搬离山上?是为了之前病中所唤的“旺财”?还是另有打算?
见谢初尧眸光沉沉的样子,谷南伊便住了嘴。
她原是好心,不想影响孩子们的社交和学业,可如果因此引起谢初尧的怀疑,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谷南伊干脆起身,把炉火彻底熄灭了,又检查了一遍,准备离开:“郎君可以考虑一下我说的。糕点已经装好了,都放在厨房里。”
谢初尧不置可否地发出一个音节,谷南伊没有再说什么,径直去了非晚的房间。
昨日答应了小姑娘,要给她讲睡前故事。
……
第二日一早,谢初尧带上厨房的糕点,下了山。
他先去的是谷家村。
冬日里没有农活,村民大多窝在家中,安安静静的样子,只有院落里偶尔传出来的几声狗叫,让村落显得有人气。
谢初尧还未走到里正家门前,迎面碰见里正从外归来。
里正远远地便唤他:“谢兄弟!谢兄弟!”
里正快走了几步,来到谢初尧跟前,额头上冒着汗,冲他笑道:“我远远地就瞧见这边一个人影像你。南伊妹子这是已经把糕点做好了?”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谢初尧手里的食盒,心中对谷南伊的周到十分满意。
若是今日做好,便留了足足的时间给他们,可以赶在元宵节前把节礼送完。
谢初尧将食盒交给了里正,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去。
里正忙道:“谢兄弟莫急着走,我送送你。”
说着,他急匆匆进了院子,放下食盒又赶了出来,手里拿着一袋沉甸甸的铜钱。
“谢兄弟,咱们两家相处这么久,也都熟悉了,这银钱是说好的,你收下吧。”
里正为人淳朴,还记挂着上次自家媳妇冒犯过谷南伊的事,恨不得使出十二分的殷勤来对谢初尧。
男人不置可否,接过了钱袋。
出村的路上,许是知道谢初尧不爱说话,里正滔滔不绝了一路,“刚过年那两天,村里有人去了山上,说要猎野猪,结果险些被狼给叼了去。如今山中下大雪,野兽们都找不到吃的,谢兄弟这些天还是不要去打猎了。”
谢初尧没有应声,只是淡淡道:“多谢里正大哥关心。”
里正以为谢初尧是顾念家里,补充了一句:“如今家里有南伊妹子做糕点,家中也不是非要打猎为生,实在不值得你冒这样的危险。”
谢初尧不欲与他多谈,便点头道:“正是如此。”
里正一路将谢初尧送出村去,路过一处空着的院落,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对他道:“冬天还没过去,山上生活那般苦,不如谢兄弟搬到谷家村来?村里这户人家已经空了一段时间,房子修缮修缮,是可以住的。”
谢初尧沉吟片刻,开口问道:“若要住在村里,可还需向官府报备?”
老百姓,尤其是常年闭塞的农家人,最是不愿意同官府打交道,对当官的人也有一种天然的敬畏。里正非但不觉得谢初尧的顾虑奇怪,反而非常理解他的想法。
里正笑道:“外地人若想住进村里,是要将路引、户籍都报到官府中去。不过谢兄弟忘了南伊妹子?她就是谷家村的人啊。况且有我在,这些都是小事。”
谢初尧心中一动,与里正打好关系果然是一步明智的棋,如此一来,能省下不少麻烦。
他点点头,客气道:“那便先谢过里正大哥了。”
里正见他有意下山来住,也十分欢喜:“山上条件那么苦,几个孩子也受了不少罪吧?还是早些搬下来为好!这房子是我本家叔叔的,我给你们留着,随时可以搬进去。”
两人也走到了村口,谢初尧和里正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了谷家村。
昨晚谷南伊的话也确实在谢初尧心里产生了些作用,等开春他便会去从军,到时候只剩下谷南伊带着几个孩子住在山上,着实不方便。
住到山下来,会安全许多,皇子公主们也可以不必再过与世隔绝的苦行僧生活。
那时,他只要想办法隐瞒好身份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