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琙顺着回廊转到后进,正好看见清荷身影一转进了西厢。李琙先将庄若蝶抱入自己的房间,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然后出来走到西厢房,只见窗户开着,他凑过一眼瞅瞅里面,只见赵颖之正在做着女红。刚进屋的清荷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李琙,叫了一声:“姑爷!”
赵颖之抬头一看,只见李琙站在窗边瞧着自己,神色有些尴尬。赵颖之低下头道:“公事办完啦?”
李琙点点头道:“嗯,办完了。”
赵颖之道:“好像是应天来的差事?”
李琙道:“哦,是啊,只是上面要求不许外传,所以……”
赵颖之淡淡笑道:“知道了,那是你们男人的事,妾本不该问。今个下雨了,天气有点冷,夫君回房换身衣裳,妾沏一壶明前龙井到后院品茶赏雨如何?”美女声线温柔,神情暧昧。乖乖不得了啊!李琙只觉得胸中砰砰直跳,赵颖之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好过。
看着美女柔和的眼神,李琙正想答应,但猛然间想起,自己这是来干吗的。可是,可是人家妾意绵绵要和自己品茶赏雨,但自己却要去救护一个歌伎,这话怎么开得了口。
可是李琙想想刚才那些手下的样子,心中就是一阵恶寒,自己什么时候变成怕老婆的人了!想到庄若蝶那滚烫的额头,不动声色道:“娘子,刚才从巡捕房回来,路上遇到上次那件官司的女子庄若蝶,她孤身一人倒卧在街上,仿佛还发着烧。我那个,见她可怜,于是就将她接了回来,此时正在厢房里……”正说着,一眼看见赵颖之,美女刚才还柔情似水的面容已经挂上了一阵霜寒,冷冷地听着李琙说话。旁边清荷的小脸更加难看,仿佛恨不得张嘴咬骂。
赵颖之咬着嘴唇道:“走,过去看看。”说着和清荷转出屋子,也不理李琙,朝对面厢房去了。
进了厢房,一眼看到床上的玉人,那庄若蝶面上泛着病态的殷红,嘴唇轻轻发紫。赵颖之一眼看到盖在她身上的衣袍不是早间穿在夫君身上的吗?她眼睛盯了李琙一眼,却不说话,走到跟前,摸摸庄若蝶的额头,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赵颖之转身道:“清荷,你速唤李根找位大夫来,另外你吩咐厨房煮些姜汤,再拿一身干净的衣服和手巾到西厢伺候。”她的话犹如命令一般,短促有力,不容任何人质疑。
赵颖之想想道:“夫君,这边是夫君住的,她一个弱女子住在这里始终不方便,看看是不是将她移到妾身那边?”李琙心中感激地看着妻子,点点头,重新将庄若蝶背起来抬到西厢南房里,这里原是清荷的住处。这时清荷也已经回到屋子里,打开柜子找出衣服和手巾。
赵颖之看着李琙,噗哧一笑:“怎么?我们要给庄姑娘换衣服,你是准备在这里看着吗?”
李琙连忙陪着笑:“呵呵,不敢不敢,那就有劳娘子了。”说着带上门出了门外。这边清荷过来把窗户关上,两人眼神一对,清荷哼了一声,黑着脸把窗户哐地关上。
李琙吃了闭门羹,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却看见费师爷在通往外堂的门廊招手,李琙赶紧过去:“你还没走啊?”
费师爷道:“大人,本来这家务事我外人不该管,只是今日不是关系着庄姑娘吗?所以卑职想跟大人出个主意。”
李琙正处在心乱如麻的时候,自己从街外接回来一个女人,这对好不容易对自己温柔些的老婆是怎样一种打击。李琙道:“赶紧说!”
费师爷道:“看夫人的样子,倒是挺热心的,所以这里不需要大人照看,我看不如大人跟卑职出去喝酒去。别让夫人觉得大人很惦记庄姑娘,兴许夫人就不会那么生气。”
李琙道:“我怎么惦记庄姑娘了!”
费师爷道:“唉,大人惦记就惦记了,这有什么的。男人三妻四妾的很正常啊。大人听我说完,就算庄姑娘是歌伎也没什么,给妓女赎身收了房的多了。更何况庄姑娘卖艺不卖身,着实贞节得很。大人喜欢的话,过两日想个法子在外面寻个宅子收了便是。只是今日这样子,大人一定要小心摆平了。”
看着费不疑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李琙真是哭笑不得,庄若蝶的确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可是真正走入自己心房的却是不苟言笑,但一旦说话总是语不惊人誓不休的赵颖之。对庄若蝶的救助不过是每人皆有的恻隐之心而已。只是费师爷这个样子总像不容分说,李琙无奈也就由他去了。
不过费师爷说的的确在理,只有做出漠不关心地离开李琙看着自己横竖帮不上忙,也就答应了。过不一会,二狗带着大夫来了,是新医的汪大夫。李琙见了礼带着他来到西厢前,李琙敲敲门道:“夫人,大夫来了,方便进去吗?”
赵颖之的声音从门内飘出来:“大夫来啦,请进吧。”门开了,清荷把大夫迎了进去。李琙刚想探探头,清荷框当把门重新关上。
李琙没辙就隔着门道:“夫人啊,今日京城里来了上差,我去做个东道,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
侧耳在门板上听了一下,见里面没人答应,李琙又提高声音喊:“夫人啊,今日……”
只听里面传来赵颖之的声音:“知道了,去吧,去吧,晚上早些回来!”
李琙叫过李根在此照应着,自己和费师爷出了门,外面已经雨过天晴,看看天色不早,费师爷自告奋勇去巡捕房延请魏大人他们,大家约定到万和楼见面。
李琙和二狗到了万和楼,伙计看见连忙招呼上来,李琙吩咐找一个安静的大雅间。在里面坐了片刻,门外有人敲门,二狗开门,立刻看到万全那张职业化的笑脸。
万全唱了个肥诺:“哪阵风把大人给吹来了!好久不见了,可把小万想坏了。”说着热情地走入房间,也不客气找个凳子坐了下来。
李琙知道这厮的嘴脸都是因为费师爷已经和他说好了价钱,答应了他开那酒馆的缘故。当然面上还是捧出一副笑咪咪的样子道:“嘿嘿,这段时间忙啊,少了过来。怎么样,生意好着吧?”
万全道:“托您的福,还好还好。那日听费师爷说了大人审理黄家的案件,真令人神往啊。妈的,那日家里那贱人因为外室跟我撕闹,搅得老子没去捧场,可惜可惜。”
李琙笑着摆手:“得,万兄过奖了,不过是唯公道而已。”
万全道:“今日李大人过来是自己吃还是请客?”
李琙道:“过来几个朋友要请一桌,一会朋友到了,不想让人打扰,你先给我写个单子,有什么好的都上。再来两坛陈年的状元红。”万全连忙应诺。
正说着话,费师爷开门进来,点了点头,李琙连忙对万全道:“菜你看着办,关键给我把排场做足了,好了,我这就去迎接。”万全连忙知趣地应诺,闪身出门。李琙三步两步跨到楼梯口,只见魏畴等六个差人,以及牛镇田和季杰走上楼梯,众人都穿着便服。李琙端出热情的笑脸将大家让到房间里。
过不多会,饭菜摆了上来,果然鲍参翅肚一应俱全。李琙频频劝酒,魏畴他们也不客气,来者不拒,大家的关系又融洽了不少。本来这顿饭就是为了躲避家里的火山才摆的席,李琙根本没有心思吃,胡乱应酬着,看到天全黑下来,就装着喝醉,滑溜到桌子底下去了。费师爷连忙向魏畴告罪,说李琙伤好没多久,不胜酒力,着二狗送李琙回去了。
回到家,李琙立刻变得脚步扎实,完全没有了醉相。他进了后进,只见西厢里还点着灯。连忙凑到窗户前仔细听里面动静,可是过了一会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想跑到后院去找李根问问怎么回事。
刚走到后院门口,只听西厢房门吱丫一声开了,李琙回头一看,出来的正是赵颖之。李琙连忙躲到西厢房墙根。只听屋里出来的清荷道:“小姐,你真打算留那妮子住下吗?这,这合适吗?”
赵颖之嘘了一声,招了招手,主仆二人顺着门廊走向二堂。赵颖之叹了口气道:“是不那么合适,可她孤身一人,又病得不轻,叫她能去哪里呢?”
清荷气鼓鼓道:“她不是凤仪阁里的人吗,哪能算无家可归。咱们也算官宦之家,贸然收留一个青楼女子,恐怕有损姑爷名声。”
赵颖之道:“庄姑娘流落街头,也是事出有因。至于清白,人家也是一个贞烈女子,就算住在咱家倒也没什么。”
清荷道:“我看姑爷他……”两人说着说着越走离李琙越近。
李琙见眼看就要到自己身边,连忙向前跨出一步,拍着手道:“好,娘子说得好!果然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李琙这么一现身,倒吓了赵颖之和清荷一跳。清荷借着灯光终于看清是李琙,才道:“呀,是姑爷啊,怎么躲在这里了?”
李琙连忙道:“嘿嘿,刚才酒喝多了,回来想去后院讨口茶喝。”
清荷一脸坏笑:“可去后院又怎么躲在这里了?”
赵颖之咬咬嘴唇打断了清荷:“小妮子,越来越不像话了,有这么跟少爷说话的吗?还不进屋去看看庄姑娘有什么需要?”清荷对着李琙撅了撅嘴,转身走了。
李琙陪着笑道:“清荷这丫头颇为天真,夫人也不要训斥了。”但心中却道,切,有什么啊,等老子搞清楚这个时代的调调,还真怕你不成。不过脸上却不露,只是憨厚地傻笑着。
赵颖之道:“喝多了?”
李琙嘿嘿一笑:“是啊,那状元红总是有些上头。”
赵颖之道:“不过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李琙道:“哦,夫人请说。”
赵颖之道:“刚才庄姑娘醒过来了。妾问了她的一些情况,想让夫君给拿个主意。”说着朝李琙的东厢走过去,李琙赶紧快步跟在后面。
“唉,庄姑娘被凤仪阁赶出来了!”赵颖之叹了口气,“凤仪阁的鸨母挨了一顿打,回去后只能把气撒在庄姑娘身上。找妓院打手打了她一顿,然后将她赶了出来,放出话,就算赶了出来她还是妓院的人,除非她拿来五十个金币赎身。否则别想离开吴江一步。可怜庄姑娘身无分文,哪里有钱赎身,只能流落街头。身上挨了打,又淋了雨,饥寒交迫之下染了伤寒,如果不是夫君救得即时,恐怕庄姑娘就要命丧街头了。”
李琙握着拳头,狠狠道:“岂有此理,这个大胆的贱人,分明想逼死庄若蝶。”
赵颖之点点头道:“看样子她就是这样打算的,好在庄姑娘命大呢。大夫给她开了一副药,说是发发汗就无妨了。”
李琙点点头道:“谢谢夫人,辛苦啦。”
赵颖之轻慎一句:“你谢什么?又是替谁谢的?”
李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实话,救她回来时,我还真没有底,怕娘子吃那个醋,看来我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赵颖之咬咬嘴唇:“呸,谁吃醋啦,莫非你救人家本就不存好心!”
李琙连忙把手摆得像风车一般:“没有啊,娘子千万别这样想。亚圣说过,人皆有恻隐之心,我不过见她病得可怜,想帮帮她而已。”
赵颖之道:“哼,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好了,不说这些个没用的。等庄姑娘病好了,夫君有什么打算?”
李琙一下子被难住了,这个事情的确没有想过,想了想道:“她好歹是凤仪阁的人,我们不好处置。不如送她回去,再跟那老贱人把话说重点,让她不敢欺负庄姑娘就是了。”
赵颖之不置可否地咬着嘴唇,隔了片刻道:“夫君这样不是又把她推入火坑吗?”
听她这意思好像还不想撒手不管,李琙试探问道:“那夫人打算如何?”
赵颖之在花架前踱着步,李琙不知道美女做何打算,可是在他内心深处却有一种将庄若蝶留下来的冲动,虽然为她平反是秉公办理,可是庄若蝶现在这样的处境也是因为案子造成的,是客观事实。所以不知道为什么,李琙有种对她的亏欠感,尽管这种感觉完全没有必要。
赵颖之停下脚步看了一眼仍然亮着灯的厢房道:“夫君要不咱们出钱给庄姑娘赎身吧,庄姑娘也是忠良之后,咱们先祖以前说不定和她的先祖还有交情呢。我们给她赎身出来,让她……”赵颖之停了停思索着。
李琙的心砰砰直跳,自己这个肉身与赵颖之成亲两年还没有子嗣,古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古代在搞不清楚不孕还是不育的情况下,最直接的一招就是纳妾。虽然李琙谈不上对庄若蝶有感情,可是没有男人不喜欢美女的,更何况庄若蝶是才色双馨的贞节美女啊。冬赏雪梅秋赏月,再让庄若蝶弹唱两首助兴,也能焚琴煮鹤,附庸风雅一把。
“让她当个丫环吧!”赵颖之若有所思道。
“哦,那样啊……”小鹿乱撞一般的心脏瞬间转凉,李琙语气里也渗透着一丝失望。
赵颖之道:“怎么?夫君有不同意见?”人家思想比较单纯,却不知道大虫肚子里已经把庄若蝶虚拟了一把小妾。
李琙驱除着满脑子的乱码,脑筋一转道:“就怕外面的人说闲话,刚刚在案子里还她清白,如今又为她赎身,收了当丫环。百姓会不会又说我看上了人家,所以才在案子里假公济私?”
赵颖之咬咬嘴唇:“夫君也多虑了,世上莫不如问心无愧。你想她孤身一人,无亲无故,哪里有钱赎身,养好了如果还要把她推出家门,那不还等于没帮一样?反正这种事妾是做不出来。外人要说就说去吧,公道自在人心。”
李琙狠狠地点了点头:“对,应该说公道自在吾心。娘子高风亮节,为夫受教了。”丫环!哇哈哈!中国历史上抬房为小妾的丫环没有一亿也有几千万,李琙暗喜着跟随赵颖之朝西厢走去。
赵颖之停下脚步,咳嗽一声道:“时候不早了,夫君回房休息吧,妾没有忘记那个约定。”这回房二字说得特别重。
李琙心中一热,手悄悄地捉住赵颖之:“娘子,你的心真好!”
赵颖之想挣脱李琙的手,可是他是那样地使劲,骨头都快被捏苏了,脸上一红却不想让夫君看见,咬咬嘴唇扭过头:“疼啊……”
这一声娇喘搅和得李琙心神荡漾,手一松,赵颖之低着头快步进屋,空余了一阵幽香久久不散。李琙期期艾艾,一步三回头地往自己房间蹭。只希望东厢得门吱丫打开,那声娇喘依旧:夫君,进来喝口茶吧……
第二天早上,李琙早早醒来,在院子里漱口的时候,只见对门吱丫打开,清荷端着水盆出来,泼到地上。李琙赶紧道:“清荷,夫人醒了吗?”
清荷打了个招呼:“姑娘早醒了,正在厨房做燕窝粥,姑爷是想问庄姑娘吧。”
李琙被说破心事,一脸尴尬,可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没有的事,我说小清荷,你的嘴怎么就这么刀子啊,小心下次夫人再罚你掌嘴的时候,我不给你说情。”
清荷像猜中了别人的心事,心满意足地道:“谁怕啊,好了,告诉你吧,人已经醒了,刚洗漱过。”
李琙赶紧往脸上撩着水:“那我过去看看!”
清荷道:“呵呵,姑爷还是很惦记庄姑娘吧?”
李琙擦擦脸,边走过去边道:“恻隐之心,恻隐之心。”清荷掩嘴而笑。
李琙不再跟她废话,跟在身后进门去了,只见庄若蝶躺在床上,侧向窗户躺着,眼睛看着窗外发怔。清荷轻轻喊道:“庄姑娘!”
庄若蝶醒悟过来道:“谢谢清荷姑娘,这一夜辛苦你了。”
清荷笑笑道:“没事,不辛苦。我们姑爷过来看你了。”
李琙从清荷身后伸出脑袋,招招手道:“hi,庄胡娘,身子好了吧!”
庄若蝶看见李琙的笑脸,脸不知不觉泛起红晕,回道:“奴家好多了,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说着挣扎想起来。
李琙哪里能让她动,连忙走到床前轻轻按着她的肩膀,嘴里念叨着:“姑娘身子弱,千万别动。”手心透过衣服感觉着瘦弱的肩膀,柔若无骨。
庄若蝶躺回床上,脸色绯红,小声道:“谢公子。”
清荷哼了一声:“人家正宫还在给她做燕窝粥呢,有人却打情骂俏上了。”说着一扭头就要走。
李琙连忙拉着她:“唉,好个牙尖嘴利的丫环,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什么时候跟她打情骂俏了。你说庄姑娘刚醒来,看看她又怎么了?”
“是没什么!看就大大方方地看。”门外赵颖之的声音飘了进来。
清荷连忙甩开李琙的手站到一边,低着头:“小姐。”李琙连忙撒手,也恭恭敬敬地往窗户那一闪。
赵颖之指了指床前的小茶几道:“婆子,把早点放这里吧。”肥厨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粥还有一个熟鸡蛋。
李琙看着热腾腾的燕窝粥,眼睛感激地瞥了赵颖之一眼。她却没功夫看他,微笑着对庄若蝶道:“庄姑娘,吃点东西吧。”
庄若蝶刚要起床,赵颖之连忙走到近前,轻轻按着她道:“别动,我来喂你。”清荷哪里能让小姐动手,连忙上来要接手,赵颖之道:“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忙别的去吧,我和少爷有话与庄姑娘说。”清荷答应一声,转身退下。
李琙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好坐在窗口的桌子旁。只见赵颖之端起碗,轻轻地撇着粥,吹凉了送到庄若蝶嘴里。庄若蝶死活挣扎起来道:“公子和夫人救了奴家一命,哪里还敢叨扰夫人伺候。”硬是从赵颖之手里接过粥,赵颖之也不跟她争,拿起鸡蛋敲了敲,剥了皮放在小碟里。
赵颖之看庄若蝶吃得香甜,脸上也露出笑容道:“听大夫说,只要早上烧退了,姑娘的病就不打紧了,将养几日也能好。”
庄若蝶连忙道:“奴家知道不方便叨扰太久,只要有力气下地走路,立刻就离开。”
赵颖之温柔地笑笑:“颖之不是这个意思,姑娘只管住,住到身子养好了为止。不过颖之倒是想问问,好了之后,姑娘做何打算?”
庄若蝶吃了半碗粥,体力稍稍恢复,听赵颖之这么一说,神色又黯淡下来,隔了一会道:“奴家是命苦的人,只有会凤仪阁去求嬷嬷让奴家继续卖唱,等还够了钱就找一个尼姑庵里剃度,了此残生。”
赵颖之停住笑问道:“姑娘觉得那黑心的鸨母还能容得下你吗?”
庄若蝶一颗眼泪从眼角滴下:“奴家不知道。”
赵颖之道:“这天大地大,姑娘还有别的去处吗?”
庄若蝶摇摇头:“奴家命苦,家里父母兄弟或是殒命,或是充军,早已经没了音讯。如今奴家就是孤身一人在世上。”
赵颖之看了一眼李琙,又道:“夫君跟我谈起姑娘的身世觉得姑娘和我们先祖也有渊源……”说着讲李琙和自己先祖都是靖难时辽东水师将领的典故。
“所以,夫君有个想法想跟你说,夫君是吗?”赵颖之看着李琙使了个眼色。李琙对这个老婆的好感建立在多方面,可是有一点却是最令他感到舒服,就是无论任何时候都会给足他面子。以前怎样不知道,至少在李琙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就是这样,永远在外人面前维护他作为男人的面子。
李琙自然醒悟立刻将球接过来道:“是这样的,我考虑到姑娘举目无亲,又无处藏身,所以想跟姑娘商量商量,凑点钱帮姑娘赎了身,然后请姑娘在府里做点事,等到日后打听到家人下落,就将姑娘送过去和家人团圆;或者找个合适的人家让姑娘有个归宿。当然这都是我与内子商量的,要征求姑娘同意。”赵颖之显然满意他的说辞,转过头温柔地看着庄若蝶。
庄若蝶两行眼泪已经抑制不住地流下来,她猛然摇摇头道:“大人和夫人的大恩大德,若蝶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只是一个污秽之身如何能进了大人清白的府第。他日如果因奴家毁了大人的官声,那奴家百死不得弥补。所以奴家不能答应大人的好意。”
李琙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庄若蝶还如此硬气,一时没词只能瞟着赵颖之。只见她笑了笑,握着庄若蝶的手道:“妹妹多虑了,为人在世讲的就是问心无愧。别人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好了。颖之生来还从来没忌惮过人言二字。至于污秽更是无从谈起,姑娘虽出身青楼,但守护贞节一身正气,满吴江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正因为如此姑娘更要及早跳出那个火坑。至于其他的姑娘不需担心。”
庄若蝶还想摇头,李琙赶忙道:“姑娘,就别婆婆妈妈了,所谓送佛送到西,我们是无论如何不能看着你再入火坑的。要不这样,我们先借钱于姑娘,将卖身契赎出来,姑娘也先住在家里养病,等病好利索了,再做打算如何?”
赵颖之也道:“夫君说得极是,妾也是这个意思,姑娘的前途未来先不说,但先要将身赎了。姑娘意下如何。”
话说到这份上,庄若蝶知道如果再推托真的就有些爽了人家一片好心,只得微微点头:“全凭大人与夫人做主。”
赵颖之笑笑道:“好啊,妹子,那你就安心养病吧,赎身的事就让夫君出头,想必那个恶婆子也不敢耍赖。”
庄若蝶眼泪一直流着,哽咽着道:“大人与夫人的恩德,奴家谨记在心,日后定当结草衔环……”
李琙笑着打断她:“好了,姑娘先休息着,将鸡蛋吃了,然后再睡一觉。”
赵颖之帮腔道:“对,姑娘别想那么多,先把身子养好才是最重要的,那我们先出去,你先歇着吧。”
赵颖之笑着将门关上,小两口走到院子里,赵颖之一脸调笑着:“哦别婆婆妈妈了,还要送佛送到西哦,看来夫君还真是很想留下人家?”
李琙一头雾水:“不是夫人提议的吗?我不过是帮帮口而已,唉,有没有搞错,你说这话怎么让人那么刺耳。”
赵颖之眼睛一翻,鼻子里出了一声,也不理他扭头进了后堂。李琙挠挠头,一脸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女人就是这样,他们的心永远摸不透。
李琙回到大堂,立刻投入到假币案的调查之中,第一项是近七日来的死亡失踪案,这个其实很明了,死亡一个也没有,失踪倒是有两件。三日前,也就是三月初八,南城四通车马行报他们的二档头姜五郎三日没来上工,到他家里问,家人却说他三月初六出去上工就没有回来,还以为出车去了呢。谁知道到车马行里一打听,那日早上根本没见到姜五郎。于是着慌了,赶紧报到巡捕房。
第二件是古玩店通古斋的掌柜,何昌隆的失踪,此人三日前,也就是三月初八下午离开店铺,说是出去喝酒,可是再也没有回过铺子,于是铺子里的伙计于昨日到巡捕房报案。
李琙仔细查看着姜五郎的卷宗,是早上叫马还的捕头从巡捕房转过来的。据费师爷说,四通车马行是一家老字号物流公司,也是江南最大的货运企业,在直隶、浙江两省几乎每个县城都有分号。
李琙口中念念有词:“这个人倒满符合身份的,在车马行里做事,有条件四处走动,方便携带假币。”
费师爷道:“这个嘛,时间好像有点不对,京师的案子发生在三月初五,可是姜五郎同一天失踪。即使京师案发,同伙马不停蹄把消息传到吴江,也得一天时间。马捕头,请问抓捕韩汾是在三月初四什么时候?”
小马答道:“是在初更时分吧。”
费师爷道:“那就对了,初更开始,京师的城门就关闭了,消息不可能传递出去。那么第二天早上姜五郎就走失了,这个时间无论如何也对不上。除非姜五郎未卜先知,前一天晚上就算到京城出事。”
李琙点着头道:“师爷说得没错,马捕头觉得呢?”
小马笑笑道:“姜五郎看来不像有嫌疑。”
费师爷拿起第二个卷宗,放在李琙面前道:“假如姜五郎没有嫌疑,那么大人看看此人呢?”
何昌隆今年四十五岁,原来是山西韩城人士,于半年前来到吴江,开了古玩店的买卖。李琙看完详细情况,手指在上面点了点道:“看来此人嫌疑最大,马捕头请看,此人是山西人与韩汾是同乡,另外古玩店财货进出量大,出手假币也容易。相比之下,时间上也来得及通风报信。”
卷宗小马早就看过,点点头道:“大人说的是,要不就从此人下手吧。”
李琙点点头,叫来二狗,四人立刻前往通古斋了解情况。通古斋位于牵桃大街北面的布匹集市旁,也算是热闹的地段。李琙离远就在二狗的指示下看到了那块黑漆招牌,只是大门却上了板显然是已经关门多时了。
二狗上去敲敲门,隔了半天门里才有人答应:“谁啊?”
二狗喊道:“快开门,是县法司李大人。”里面的人连忙答应着把门开开,门板一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个黑衣短衫,睡眼惺松的年轻人。
二狗喝道:“你是何人,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年轻人连忙答道:“大人,小的是店里伙计刘通。掌柜的一直没回来,也没有开门做买卖。所以小的睡过头了,大人恕罪。”
李琙摆摆手道:“得了,进去说话吧。”刘通连忙把四人让到店里。只见铺子不大,摆着两个货架,然后是一张书案,旁边还有一张表面开放的柜子。李琙不经意地摸了摸柜面,上面已经有些浮尘。
刘通拿来几张凳子,给四人坐下,站在一边恭敬道:“各位大人,不知道来蔽店有何贵干?”
李琙将袍子撩起,翘着二郎腿道:“昨日你们掌柜的家人来报案,说何掌柜失踪了,今日案子转到我们法司,特来了解一下情况。”
刘通连忙点着头:“大人做主啊,我家老爷失踪了四日了。”
李琙道:“三月初九你们东家出门的时候,你可在铺子里?”
刘通回道:“在啊。”
李琙道:“说说那日你们东家从早上到离开铺子时都做过些什么?仔细想,据实回话。”
刘通想了想道:“那日小的辰时开的铺子,本来往日辰时掌柜一般都来了。只是那天一直等到巳时才看到他。他说要到后房去,让小的照看着生意,不要让任何人打扰他。
小的在店里一直守着,那日客人不多,一直等到未时,掌柜的才出来。他问了问生意情况,就坐在柜台后打盹,大概到了申时末,掌柜的说要出去一下,然后就走了,走了之后便没有再回来。”
刘通说的这些话都曾经给巡捕房讲过,李琙早通过卷宗了解得一清二楚,他和费师爷、小马捕头交换了一下眼色。又问道:“那日里你家掌柜与往日有什么不同,包括所有你能记得的细节。”
刘通抬眼望着房连忙道:“好了,好了,你赶紧起来吧,既然要找人,肯定是要仔细一点,这个搜查只是例行公事而已,你不必担心。”
说着李琙站起来,在店里随便看看,那辈子,李琙是收藏爱好者,家里一堆堆的明清碎瓷片,还有不少玉器。都是他毕生的心血与金钱的结晶。穿越之后,正当他每每想及那些宝贝懊恼不已的时候,家里那些地道的明朝家具,瓷器还有各种各样“古董”的时候,那份懊恼也逐渐淡漠了。
柜台和架子上摆放着不少瓷器、玉器、青铜器,墙上挂着字画,按照时间推断,明朝所谓的古董就是元朝以前的东西。小小的铺子里东西还不少,什么宋朝的龙泉窑青瓷,什么辽金的和田把件。
不过通古斋最大的特点是墙上字画特别多,其中不乏落款唐宋两代名家之作。不过根据李琙的眼力,其中大部分是假的。不过有两幅古画最有点意思,一幅落款李唐的山水,一幅宫装美女的画更牛,落款竟然是周昉,连个都是唐宋大家,他们的画搁到现代至少以七位数计算。这样大牌的名家之作怎么会随便出现在一家小小古董店里,而且随便挂在墙上。
参观了一会小店,只听门外有人道:“大人,小的们来了。”
李琙转头一看,只见赵和、王小石还有陈刚三人背着铁铲、镐子、锄头站在门口。李琙连忙招手让三人进来。赵和拱手道:“大人,二狗已经将芳官带回衙门了。”
李琙点头道:“好你们先把家伙放到院子里,随我仔细搜查。”说着,李琙命陈刚看住刘通,自己带着众人出了前店。前店与内房之间有一个不大的小院子,里面堆放着一些破烂杂物,水缸,花盆等的东西。李琙一挥手,几人立刻如狼似虎地翻腾开了,看来这些兄弟们抄起家来也是一把好手。
李琙当然不能自己动手,一个人抄着手在院子里游荡着。通过观察,李琙发现这个何掌柜是个比较整洁的人,小院里虽然都是杂物,但摆放得非常整齐。李琙见这些杂物没有什么异样,眼光注意到院子里的地面,院子中是泥地,没有铺清砖,李琙很仔细地观察着地上的一草一木。突然他的目光在一处停了下来。
这里是内房墙根,诈眼望去,地上铺着一片苔藓,但仔细一看,其中一块苔藓的眼色明显与其他地方不一样,显得更加翠绿一些。
李琙唤过两名差役,指了指这块地方道:“挖!”小赵应了一声,抄起锄头,一家伙下去,咦,整块苔藓竟然被挖了起来,王小石连忙将苔藓清理起来,只见苔藓下面是新鲜的泥土。李琙与小马还有费师爷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眼中都露出兴奋的神色。
不等李琙吩咐,两名差役立马起劲地挖了起来。两人忙活了一阵,小赵叫道:“大人,下面有东西。”
李琙凑到前面一看,只见下面的泥土里依稀有一个黑色的物什。李琙急道:“还愣着干吗,赶紧挖出来啊!”两人赶忙加快了手里的活计,过不了一会,埋在土里的一个黑色的木箱子现出原型。
小赵和小石一起将箱子捞了上来,只见箱子两尺长,一尺宽,上面涂着黑漆。李琙伸手一提,不但挺重而且里面还依稀听到金属的撞击。大家神情兴奋地等待着开箱那一刻,只见小赵对准锁头一锄下去,小铜锁应声而断。小赵不忘提醒众人稍微往后一点,以免箱子里藏有什么暗器。李琙只觉得好笑,这不是武侠小说里的情节吗?
箱子一打开,只见箱中装着一个皮袋子,小赵一提起来,里面响起哗啦哗啦的声音。小马和费师爷异口同声:“金币!”两人几乎同时将小赵手中的皮袋子抢下来,四只手哆嗦着解开捆着袋子的绳索。
李琙实在想不到,竟然有这样重大的发现,难道假币案如此轻易就被破获了。袋子打开,只见里面金灿灿全是金币。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费师爷的胖脸兴奋地抽动着,哆嗦着从里面捞起一把,果然全是大明重宝,也就是面值一元的金币。他一脸激动地看着李琙:“大人!”
李琙道:“赶紧数数!”费师爷答应一声,和小马,一五一十地数了起来。趁着两人在数钱,李琙眼睛望箱子里又溜了一眼,两件黑黝黝的家伙吸引了他的目光。李琙蹲下来,将箱子里两件东西拿出来。只见一个是一根尺许长寸许宽弯弯的铁铲;另一件是一盏小小的铜油灯,样式有点想西域的阿拉伯神灯,只是灯背上的耳朵变成了勺子的把手。
看到这个李琙心中疑窦顿生。这时旁边的费师爷喊道:“大人,数清楚了,总共有二百二十三个金币。”李琙盯着手中的两件东西发着呆,仿佛没有听到费师爷的话。
费师爷见李琙没有回答,连忙又叫了一声,李琙这才恍然大悟,支支吾吾地答道:“哦!”
费师爷凑过来,看着李琙手里的东西问道:“大人是不是立刻将东西带回去?这两个是什么东西?”
李琙当然知道这两件东西的来历,可是它们与一袋子假币完全没有关系啊。李琙皱着眉头没有回答,突然他又发现,在箱子最低下,还有两本书。李琙放下手中物什,拿起两本书,只见上面一本叫《唐宋丹青传》,下面一本是《吴江县志》。这两本书和前面两个发现更加风马牛不相及。这几件不相干的东西,引起了李琙深深的疑虑。
费师爷的眼睛里只有刚刚找到的金币,连忙又问道:“大人,是不是先将东西带回去查验一下重宝的真伪?”
李琙下意识地点点头道:“好,都带回去,那个刘通也带走。”说着拍拍手站了起来,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躺在地上的两件东西。
赵和与王小石二人被留在通古斋看守现场,并且继续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到更有价值的线索。陈刚扛着箱子押着刘通,一行人就往巡捕房去了。一路上刘通哭丧着脸不停地辩白,可是费师爷一脸铁青只说一句话:“刘通,你最好别有什么隐瞒,否则后果自己掂量着。”
大家来到巡捕房,当陈刚把沉甸甸的皮袋子摔在桌子上的时候,魏畴的眼睛恨不得掉出来。里面的金币哗啦啦倒了一桌,魏畴惊奇地看着李琙,不仅是他,牛镇田与季杰二人对望一眼,怀着复杂的神情看着李琙,只是他却紧皱着眉头,仿佛在想着什么事。
小马和费师爷兴奋地盯着魏畴拿起金币,只见他抛了两下,朝着光亮仔细地查看着金币正反两面,放下这枚又拿起另外一枚,如是者连续看了五六枚。然后缓缓把金币放下,慢慢坐在椅子上,脸上兴奋的神情已经消失无踪,吩咐一名手下拿过一杆小天平:“你们去将这里所有金币与真的对比一下。”
小马忍不住问道:“大人,怎么样?”
魏畴抛着一枚金币道:“刚才我仔细看了五六枚,感觉不像假的。”这话说出来,现场所有人都“哦”的一声,充满了失望。大家都知道,魏畴几个月来一直跟踪调查假币案,恨不得睡觉的时候都摸着假币,对假金币的特征可说了如指掌,他既然这样说,看来这袋子金币就是真的。
魏畴看着李琙,只见李琙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箱子里的东西,他也看了看箱子道:“李大人,怎么对这两件东西如此在意?”
李琙从沉思中回过味来道:“大人,下官只是觉得,箱子里这些东西风马牛不相及。而且这两件金属物什又指向同一个意思,但也和假币没有关系。”
魏畴道:“哦,不就是一个铲子还有一个油灯吗?”
李琙道:“是的,只是这不是一般的铲子和油灯,却是盗墓贼专用的工具。据下官所知,这个铲子叫洛阳铲,盗墓贼在后头接一根长竹竿,然后这样插入土里,慢慢旋转向下,再拔出来,就能带出地底下的泥土,通过泥土的种类、气味等等特征,可以判断下面有没有墓葬。”李琙边说边比划着,直到这时他还是有些惊讶,为什么会在明朝发现洛阳铲。
据那辈子李琙看到过的关于考古知识介绍,洛阳铲出现不会早于清朝咸丰年间,也就是说明朝无论如何不会有这样的工具。只是眼前的铲子分明就是洛阳铲的模样,而且还有那盏灯也佐证了这个铲子一定是洛阳铲。
李琙继续道:“这盏灯是盗墓贼衔在嘴里的,就是这个样子,用牙咬着钻进盗洞之中,进洞之后,会把这灯放到墓室一角,然后盗墓贼,又叫摸金校尉,伸手进入棺椁中摸索陪葬之物,如果这盏灯不熄灭,就可以拿东西,但一旦灯灭了,就得立刻停止,否则会遭遇墓室主人鬼魂的复仇,所以这盏灯又叫‘鬼吹灯’。”李琙想起那辈子那本著名的网络小说,内心不仅暗叹,历史竟然有这么多的相似之处。
李琙最后一字一句道:“正因为这盏‘鬼吹灯’,所以铲子必然就是洛阳铲,两者联系在一起,结合何昌隆的古董店老板身份,直接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就是他或者是盗墓贼,或者与盗墓贼有关联。”
魏畴听得频频点头,道:“李大人见多识广,而且分析合理。只是这些东西仿佛与咱们要查的案子没有关系。”在他心目中只有假币案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何昌隆是什么人,涉及其他什么案件,魏畴根本不在意。
李琙刚要回答,旁边的捕快道:“大人,所有金币都称量过了,全部是真的,没有一枚假币。”众人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纷纷露出失望的神情,这当然也包括魏畴,虽然刚才一上手就有点把握,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现在这最后的可能性也消失了。
魏畴道:“既然如此,李大人,这些东西还是由你带走吧。”
李琙见魏畴不管了,心中也理解,躬身行礼道:“那下官告退了。”
魏畴道:“好,只是那个案子,大人还要抓紧。”
李琙这个“侦破小组”从巡捕房里出来,大家都有些失落,费师爷和小马是因为失去了一个立功机会而失落;李琙则仍然在疑惑为什么在大明朝发现了洛阳铲,刚才他顺便问了问几名京城捕快还有巡捕房的捕头,竟然没有一个人认识这个洛阳铲,这说明一点,洛阳铲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成为盗墓贼惯用的盗墓工具。难道是被另外一个穿越者带来的?李琙刚有这个想法,就被自己逗乐了。
但意外发现的洛阳铲让李琙的注意力一下子从假币案转移到了失踪案上来,他非常想知道洛阳铲的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回到县法司,李琙立刻提审刘通,只是再也没有挖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刘通翻来覆去只是说了刚才说过的话,他不知道也没见过洛阳铲和油灯。李琙也不太为难他,毕竟在他心中一直觉得刘通没有撒谎,或许真与这个案子无关,于是就放走了他,但命他不许离开通古斋半步。
接着李琙又提审了芳官,芳官倒承认自己与何昌隆相好的事,只是最后一次见到何昌隆也是三月初六的事情了。芳官道:“那日何掌柜到奴家那里喝了不少酒,还说他要发财了,等发了大财就把奴家赎了出去,然后第二日他一早回去开铺,再没有来过。”李琙差二狗带芳官回去妓院,再问问老鸨和龟奴,果然芳官说的是实话。
处理完事务之后,李琙在大堂衙房里拿着洛阳铲和油灯发着呆,费师爷道:“大人是觉得何昌隆是盗墓贼?”
李琙道:“嗯,我是这样认为的。”
费师爷道:“既然如此,那他与假币案也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李琙道:“是啊,不过我还是很想追查下去,毕竟丢了一个人,而且他又是这样的身份。”
费师爷道:“何昌隆来吴江不过半年,难道他想来这里盗什么墓?”
李琙听到费师爷这句话,哈哈一笑道:“对,师爷说得极是,这就对了,我刚才还在想他会不会是销赃的,师爷这么一说,我也就明白了。所以这两本书才会与洛阳铲发生关联。”说着,他在木箱子里拿出两本书,敲了敲书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