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弃城
夜间寂静,那声音极为清晰,顾锦珠的心口陡然狂跳起来。
她突然想起在顾府之时,顾翊卿也常常这样夜间敲她的窗户,她打开窗,就能看到他在月下含笑而立。
她胸口惊跳如擂鼓,来不及细想便跳下床,扑到窗前一下子将窗户打开。
然而看到外面的人,她一颗滚烫的心就像被浇了一盆冰水,瞬时冷寂下来。
“王妃!”外面的欢芷抱拳施礼。
她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头发扎在头顶,看起来就像个男子般干净利落。
顾锦珠眼里的希望如潮水般褪去,声音也黯然了下来,“欢芷,你怎么在这里?”
四下漆黑一片,欢芷没有看到她脸上的神色,沉声道,“王妃,今夜正是好时机,属下斗胆求王妃和我离开!”
“离开?”顾锦珠一怔,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欢芷迅速把事情说了一遍,原来她隶属于萧璟暗卫,武功自是不弱,锐王府虽被围的严严实实,她想出去却并不是什么难事。
之前的几天,她每日都偷去外面打听消息,直到听到锐王身死。
欢芷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自己主子就这样死了,可情势越来越糟,前线溃败,趁皇帝还没有对锐王府动手,她当务之急,是先要把顾锦珠救出去。
顾锦珠听完,沉默了一瞬,却极平静的道,“欢芷,你走吧,我是不会离开的!”
“娘娘!”欢芷失声震惊,她是萧璟亲口交待了要贴身保护王妃,现今顾锦珠不走,她又怎么肯离开。
她刚想再劝,就听到顾锦珠叹了口气道,“欢芷,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离开了,芸香她们怎么办?我不可能抛下她们独自逃命……”
“王妃~~”欢芷一急,正要说什么,顾锦珠就淡淡道,“况且我出去又能去哪里呢?现在乱军四起,你要去找王爷,带着我不过就是个拖累罢了!”
欢芷一惊,抬头看向顾锦珠的眼睛。
就见幽幽的月色下,这位才不十六岁的王妃静静站在窗口,天寒地冻,她却仅着了一件单衣,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寒冷一般。
月光披淌在她身上,那张清丽的容颜就如被玉石铸成一般,柳眉秀颜,美丽的让人心惊,却也无比淡漠。
被那双漆黑的如同冰潭一般的眸子静静看着,欢芷心口一跳,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瞬间洞悉无形。
就听到顾锦珠淡淡道,“我知道你想去找你家王爷,那便去吧,我是不会跟你走的,童生芸香她们都在这里,我不可能把她们都丢下自己逃命。”
欢芷心底纷乱如麻,她的确是打算把顾锦珠救出去,然后带着她去找萧璟。
作为萧璟的下属,她对自家王爷的能力最清楚不过了,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他就那么轻易的葬身火海。
可是将顾锦珠留在这里,谁知道皇帝什么时候会动手,若是王妃死了,她又如何对得起王爷的重托?
顾锦珠看出她的心思,淡淡安慰她道,“你尽管去吧,你有功夫在身,行路自快,况且我也有自己的私心,现在皇上没有对锐王府动手,想必还有顾忌,你若真能找到王爷,我们才算是有了一丝生路。”
她话音一落,欢芷想了想,终是一咬牙,“万望王妃保重,属下一定不辱使命,找到王爷!”
她向顾锦珠磕了一个头,头也未回就纵身跃起,几个起落间就消失在一片茫茫黑暗中。
虽然心底对顾锦珠无比愧疚,可她终究是顾不得了,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家王爷再重要了。
她不相信王爷已死,所以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前线,至于王妃,如果她真的出了事,她就用自己这条命来赔吧。
顾锦珠站在窗前,抬头看着天上那轮凄清的明月,心底一片死寂。
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跟欢芷走,不光是因为童生和芸香几个丫头,而是她的心也已死了,从听到顾翊卿死讯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剩下了无边无际的绝望。
他都已经死了,她的心仿佛也跟着了无生机。
自那日长宁侯夫人离开以后,便时常能听到外边传来的消息,都说局势已经越来越糟了,城里的每一个人每天脸上都有惊慌之色,唯恐敌军压境的那一天,自己可能就成了他们刀下的亡魂。
而前线的消息传来,却更是人心惶惶,原来即便是身经百战的长宁侯武安,这次也遇上了大麻烦。
武安的大军只是拦截了敌军的一小半人马,不曾想,原来敌军的主力并没有和他们对抗,而是从淮河以北绕路直指京城,进击京城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当武安猛然发觉之时,却已是分身乏术,虽然他们面对的只是敌军的一部分,但是却被他们拖缠的根本无法抽身出来,因此对即将成为众矢之的的京城也无法进行回援。
正当武安焦心之际,又听得前方噩耗传来,敌军在去往京城的路上,竟一路势如破竹,顺势攻下了好几座城池。
而这个消息刚一传到京城,朝野上下就一片哗然,朝堂上的所有文武百官都慌作一团。
明宣帝惊怒交加,看着下面吵成一团却并没有什么实际意见的朝臣大发雷霆。
“都给朕住口!”案上的军折被瞬时拂在地上,见皇帝龙颜大怒,朝臣们纷纷瑟瑟发抖的跪了下来。
这些大臣们之所以瑟瑟发抖,不仅仅是因为皇帝发怒了,更是因为害怕那些随时可能攻进朝堂的敌军们。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不说自己的官位不保,甚至自己的小命都可能不保了。
“众卿家,现在可有良策?”皇帝阴沉着脸色问向群臣,“北狄三皇子阿鲁木带重兵北上,现今已经夺下了安溪城,距京城不足千余里,哪位卿家能替朕分忧,带兵前去阻截?”
那些大臣们冷汗涔涔直往下冒,笑话,连锐王和武安候都战败了,他们哪有那个本事去拦。
“说话,难不成都被割了舌头!”明宣帝勃然大怒,一把将御案上的所有东西都扫落在地,然而殿前跪着的朝臣们只是抖得更厉害,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