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津南站在十字路口,焦急地走来走去,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这么小的孩子能去哪儿呢?
他为什么离家出走?
拜托他照顾孩子没一会儿,就丢了一个,葛二心里,内疚极了。
如果他不那么粗心大意,少盯着电脑,孩子就不会丢了。
不知李三叔那边,有没有消息。
李金生站在街口,看着天空。
万里漆黑无星,无从下手。这个孩子的生辰八字都不知道,不晓得甘甜是怎么当成儿子养了这么久的。
但他看过小葡萄的面相,分明是豪门贵子之相,怎么会被甘甜收养呢?
周丝萍守在床边,拍着舟宝和怡宝,嘴里哼着甘甜经常哼唱的那首童谣。两个小家伙脸上挂着微笑,睡得十分香甜。
小祐握着手机,颓坐在小板凳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恨自己,刚才小葡萄行为反常,想要出去的时候,他为什么不阻止他呢?
屋子里的气氛异常的凝重,就连每次见面都要口吐几句芬芳的房东,起夜路过门口,感觉到气氛不对,都没敢上前去触霉头。
冬天的夜,京郊的风卷着沙尘飞到半空,再狠狠地拍下来。
小葡萄把帽子戴上,把羽绒服的拉锁拉到最顶端,把手缩回袖子里。风力大的时候偶尔把他刮了个踉跄。险些摔倒。
走出几百米,都没有看到一辆出租车,风却越来越大了。
忽然,一粒沙子被吹进了他的左眼中,他不得不伸出手来揉眼睛,越揉越疼,眼泪唰唰的地流下来。
风又大了,他不得不蹲下来。
不管怎么样,他毕竟是个孩子啊。在这样漆黑的午夜里,即便是路灯相随,谁又能不恐惧不孤独呢?
想到甜妈还在医院受苦,他哭的更凶了。所幸,当眼泪奔涌而出的时候,沙子也被冲了出来,眼睛不那么疼了。
他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就在这时,一个出租车从远处开过来,车顶显示“空车”。
小葡萄马上用力招手甩袖子。他感觉司机似乎没看见他,并没有减速的意思。
他实在是太小了。
心一横,他一边大喊“停车、停车”一边冲到马路中央。双手举起,叉开双腿,摆成大字形。
司机大惊,恍惚中听见声音,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影,赶忙急刹车。
车轮戗地,“吱——”
声音传出老远,刺耳骇人。
司机停下车,火冒三丈,从车上下来。
“什么毛病你?不要命了?”
等他真正看清了才发现,这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不知是太冷了,还是吓着了,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的气消了大半。
“你怎么这种方式拦车啊?出危险怎么办?”
“路边拦车你看不见,”小葡萄有点站不住了,赶紧跑过去,拉开车后门,坐进车里。把手拿出来,用力哈着。
司机重新上车,回头问道:“小孩儿,你想去哪儿?”
“海淀,御墅庄园。”小葡萄说,“你放心,到了以后就会有人给你钱的。”
司机看了一眼故作老成的小屁孩,没说话,开车出发。
刚才的确是受到了惊吓,小葡萄的两腿还在颤抖,大风吹干了泪痕,脸颊却开始生疼起来。而此刻一切都不重要了,他要马上见到奶奶,马上。
“甜妈,你要等我,儿子去救你。”
小葡萄在心里狠狠地鄙视自己,如果不是为了贪恋母爱,他怎么会故意不说出家庭地址和爸爸的电话,仅仅为了留在这个家。
如果不是痛恨姑姑把自己藏起来,他怎么会记爸爸的仇,见面了也不肯认他?
如果我早点回家,也许甜妈负担就会轻很多吧?她也许就不会拼命工作让自己遇到危险吧?
如果我早点回家,我就可以拿更多的钱给她,让她住上干净明亮的房子,她就不会去挤杂院了吧?
祐哥可以帮忙带孩子,麦穗姐可以帮厨,我却为这个家付出了什么呢?
我是多么自私啊?
章子吾,你太坏了。
想到这里,他又哭起来,哭出了声,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肩膀抖动抽噎着。
司机看了一眼镜子,安慰道:“别哭了,夜里不堵车,很快就到了。”
小葡萄充耳不闻,他哭的撕心累肺,他把在甘甜面前所有的伪装,都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卸下,回到一个儿童的状态。他感受到甘甜的母爱,像冬日里的包容的暖阳,照耀着他寒冷的心。
一个不是母亲的女人,却对自己视如己出。倾尽所有。
最初的最初,小葡萄以为她只是在履行幼儿园未尽的职责。后来,他发现,那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真挚的疼爱和喜欢,不嫌弃,不偏颇。
亲情,让人依恋。
“到了,小孩儿,门卫不让进啊!你家是几栋的?”司机说。
“你告诉他,给10-10的江管家打电话,就说章子吾在门口。”
司机看着一本正经对自己发号施令的小孩儿,气乐了:
“呵?你还挺会指挥人的,像个少爷似的。”
但是,他得把这单生意完成吧,大晚上的,收了钱就回家去,太冷了。
抽了半棵烟的功夫,保安的电话已经打完了,从保安亭里跑出来,打开电动门,对司机说:“请您开进去吧,左边这条路,开到底就是。”
和刚才“外车不能入内”的态度判若两人。
司机掐灭烟头,把车开进别墅区里,等到在保安说的那户人家停下来的时候,见路边站了三五个人。
小葡萄下车,然后原地打量着许久未见的众人,在心里给每个人对号入座。
他刚把帽子扯下来,就见站在最前方的一个穿着睡袍的贺青竹直接扑过来。
“我的孙儿啊,我的子吾,真的是你啊,我的心肝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