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里围满了人,走廊下,屋檐下,到处都是闻讯跑来看热闹的人,大家议论纷纷,都对着跪在地上的陈管事一行指指点点。
夏邑卿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苏氏眉头紧皱,园子里哭声一片的喧哗景象。
脚下微顿,夏邑卿携着账本走到苏氏面前,低声道:“母亲若是不适,就交给儿子来处理吧。”
儿子如此懂事体贴,苏氏自然安慰不已,想着也该让他掌掌事了,正欲开口答应,知书突然扑上来抱住夏邑卿的小腿,哭喊道:“大少爷救我啊!”
猝不及防的举动将母子二人,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苏氏不悦地皱起眉,只是她并没有开口,让夏邑卿自己解决。
夏邑卿垂头看了地上的人一眼,顿了顿,淡声道:“你求错人了,我是整个府上最不可能救你的人。”
知书流着泪一脸怔愣,她惶恐又无措地回头看了双亲一眼,突然捂住脸痛哭出声,抽泣道:“奴婢一直爱慕大少爷,求大少爷看在奴婢一片痴心的份上,饶奴婢一命……”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围观的人指点地更厉害了,甚至有大骂不要脸的。
苏氏一双柳眉几乎皱到了一起,这真是她带出来的丫鬟么,为何能如此恬不知耻?一瞬间,她对自己管教丫鬟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宋嬷嬷也是一脸震惊,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真是要上去呼这不知廉耻的丫鬟几耳刮子,大庭广众下竟说出这样的话,这是要让太太没脸啊!
就连陈管事夫妇也是一脸无光,暗暗懊恼把女儿惯得太过。这样一闹,他们对求情一事已没多大希望。
相较之下,夏邑卿反倒像个局外人,就好似被当众示爱的人不是他一样。
面无表情地往旁一步,挣开知书的手,夏邑卿道:“不行,你的感情并不是你应该被原谅的理由,至少在我这里行不通。”
知书浑身一震,面如死活。
夏邑卿不再看她一眼,将手中的账本交给苏氏,道:“这是历年来府上的开支明细,儿子已经仔细查阅,发现有挪用的痕迹,只是每次数目都不大,又很快就补回来,是以并不明显,还请母亲过目。”
“嗯。”苏氏淡淡点头,并没有接过账本,道:“既然你都查清楚了,事情就由你处理吧。”
“是,母亲。”夏邑卿恭声应了,道:“母亲回房休息吧,这里交给儿子就是了。”
苏氏含笑点头,道:“正好天色不早了,一会你父亲就会回来,你办完事记得跟他说一声,省得他借题发挥,拿你当出气筒,要知道不能尽情吃肉,他火气大着呢。”
“知道了。”夏邑卿失笑。
交代完,苏氏当真撒手回房去了,把一切交给夏邑卿独自处理。
也许是觉得夏邑卿年轻比苏氏好说话,见苏氏一走,知书娘立即对着夏邑卿磕头道:“大少爷!奴婢不求您饶恕,但求你看在奴婢幼时还抱过您的份上,饶奴婢女儿一命吧!”
夏邑卿转身面对知书娘,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口气,道:“在要求别人惦念你的恩情时,想一想自己在做错事之前,有没有想过别人给你的恩情。”
知书娘一噎,竟是被堵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李管事从头至尾没有开头,一直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能爬到如今的位置,跪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傻的,在知书被扔进柴房,哭着向众人说明被关进来的始末后,众人便知道自己是被利用了,尽管懊恼后悔气恼,却已经没有退路,他们只有赌一赌苏氏的心是软是硬。
而事实证明,因为他们犯的错太大,苏氏的心想软也软也不起来。
没有再跟眼前这群人废话,夏邑卿翻开手中的账本,道:“我已经派人暗访调查过,那些被挪用的银两都被陈管事你用来购置了田产跟店铺,并且记在你自己的名下,到如今,总共有五处田产,三间铺子,我说的对不对?”
陈管事不禁冷汗涔涔,没想到大少爷竟然调查地这么清楚,看来他想翻身是不可能了。也不敢再撒谎隐瞒,磕头道:“奴才知错了,大少爷饶命!”
“哇!没想到陈管事偷钱置办了这么多产业,难怪知书平日里出手那么大方!”
“就是啊,也不心虚,偷儿!就应该打死!”
周围人啐道,尖酸刻薄的话刺得陈家三口抬不起头来。
夏邑卿不置可否,道:“既然你承认了,那按照规矩,没收全部财产,打二十大板后驱逐出府。”
陈管事脸上一白,颤巍巍磕头:“奴才认罚……”
知书娘白眼往上一翻,险些急晕过去。
夏邑卿接着道:“至于知书,就按母亲的意思,同样打二十大板,不过念在陈大娘往日照顾的情分上,就不将她发卖,同样赶出府。”
一脸虚弱的知书娘瞬间满血复活,欢天喜地地磕头:“谢大少爷,谢大少爷!”
只要不发卖,二十板子算什么,受点皮肉伤怎么也比被卖到那些肮脏见不得人的地方要强百倍!
夏邑卿摇头,淡然道:“不用谢我,是小禾替你们求情,不然你们也不能活到今天,早就在柴房里饿死了。”
知书娘一怔,不由泪流满面,抹着泪感激道:“原来是三小姐,三小姐真是菩萨心肠,知书这臭丫头一直跟她作对,她不仅不计前嫌,还帮我们说情,奴婢真不知该如何感谢她为好。”
旁边看热闹的丫鬟们也道:“三小姐心肠真好啊,若是我,一定饶不了她们!”
陈管事真挚道:“奴才心甘情愿受罚,只求大少爷代奴才向三小姐转达谢意跟歉意。”
夏邑卿默然颔首。
又一一处置了其他人,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夏邑卿才得以空闲下来。
提着账本去兰溪苑的路上,身边的小书童疑惑问道:“大少爷,三小姐何时帮陈管事一家向你说情了啊,小的怎么不记得?”
夏邑卿微讪,道:“我说是就是,你管那么多作何?”
“哦。”小书童似懂非懂地应了,摸着后脑勺还在纳闷呢。
再说陈管事跟知书分别被打了二十大板后,被知书娘一手搀着一个出了夏家大门,望着门上宏伟的匾额,一家三口不由红了眼眶,这可是他们住了差不多二十年的地方啊,早就有了感情了。
陈管事抹了把泪,道:“走吧。”
知书娘应了,扶着爷俩一步三挪地往前走,只是刚转过街角,三人撞见了同样被赶出府的李管事。
不等一家三口开口,李管事道:“跟我来吧,大少爷另有吩咐。”
陈家三口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