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节
“……夜点兵,号角声声,响长空,拔剑向敌寇……”
眼见敌舰越来越近,祝小龙毫无惧色,忍不住心怀激荡,绰枪长吟。孩提的时候,他做梦就想当个将军。不过祝淮对他要求甚高,要他文武并举。其父祝玉龙更是重文轻武,认为功夫练得再好,顶多一个百人敌。而书中自有乾坤,只有读好书,才是真正包罗万有,有经天纬地之材。
祖父,父亲,我一定能出人头地,用自己手中的长枪剑杀出一片天空,让祝家威名再次降临于世,你们看着吧。
中路军船只参差不齐,最高的,莫过于诸葛飞的旗舰飞云号,这只庞大的战舰,参加过五年前的南征之役,几年过去了,漆色早褪,但威风却是不减,此时正在中路横冲直撞,和好几艘北人船只缠战在一起,但却游刃有余。跟随飞云号出击的,是一大堆楼船,这东西船身太高,最怕风浪,不利于远航,但却是大江上的霸主。北人的船只虽也不小,但一遇见这些巨无霸,不免相形见绌。有了诸葛飞支援,于照彬部士气大振,这种只能容五十人的小船在王知庆逼迫下,全面落入下风,但有了水军楼船牵制,顿时如鱼得水,四出出击,专找落单的船只跳帮作战。
眼见旗舰被人围攻,北人其他战舰也急了,拼死向王知庆的奋威号靠拢。奋威号方圆一里之地,战况最是激烈,一百多艘大小船你追我逐,喊杀声沸反盈天。弓箭,落石、抛石车、霹雳车、白刃战等各种攻击手段,都能在这里看到。甚至有的北舰急了,直接拉平舷炮平射。舷炮威力巨大,如此近距离发炮,自无不中之理,当下就有几艘楼船躲避不及,被轰个正着,慢慢向江下沉去,可北人船只也被波及,有两艘北人战舰被炮弹的余波扫到,船体破了个大口子,也失去了再战之力。
和中路的一团乱麻相比,右翼的船只却要齐整得多,不论是夏侯天的破浪号,还是杨易的开山号,都是能容两百人的中型船,船体长度相当,高度也是大差不离,这样在跳帮作战的时候,双方都没有优势,只能搭跳板进行白刃战。
今年的天气和时局一样,有些反常。现在虽未开春,但却刮起了南风,中西军的帆吃饱了风,速度更是飞快,王知庆的战舰刚刚转过身,杨易的开山号已领着一大群战舰杀气腾腾的冲了过来。
遭遇战的话,一般先用远程打击,可北人准备救援中路,又临时调头,阵势早乱,夏侯天的破浪号冲得最快,已有些脱离大部队。杨易见状一喜,就起了擒贼擒王之心,中途也不耽搁,就这么直直冲来。等王知庆反应过来时,开山号已离破浪号仅五十步远。
五十步距离,在战舰全力飞驰下,可说转瞬即到,不论是投石车还是舷炮,都需时间准备,更过了最佳距离,夏侯天吓了一大跳,喝道:“快,放箭。”
船上早已乱成一团,夏侯天命令一下,只稀稀拉拉去了几箭,数量不足不说,准头更是不够,自然没能见效。他定了定神,正欲再说点什么,这时旁边的亲兵道:“将军,小心。”
他刚说完,突然从开山号上发出了“哗”一声响,转头一看,却见当先的开山号上已树起一列整齐的铁盾,这些铁盾从中分开,露出几个缝隙,缝隙间飞出了三个铁锚,直向破浪号飞来。
就这么一小会,两船相距仅十余步距离,铁锚本身就有上百斤重,挂着的又是铁链,掷锚之人神力惊人,实在让人感叹。夏侯天心头一凛,平时在军中,找出这么一个大力士就有些困难,同时找到三个,更是难上加难。中西军中多能战之辈,看来传言果然不假,
铁锚来势极猛,没人挡得住,有个士兵惨呼一声,被铁锚砸个正着,抱着脚在甲板上乱跳不止。只听得“砰”一声,铁锚重重地砸在甲板上,一下便钩住了船舷,铁链也绷得笔直。夏侯天惊叫道:“快把这链子弄开!”
对面的要冲来了,竟是用这种方式!夏侯天心头一寒,一把抽出佩刀,一个箭步便向最近的一个铁锚冲去。铁锚如此沉重,只怕一击便能嵌进船身,要想解开大为不易,只是现在好歹也要试试。
冲到一根铁锚边,正要低头去解,陡然听到亲兵叫道:“将军小心。”他心头一凛,眼角瞥去,只见一支箭正高速射来。江风甚疾,但这一箭却奇准无比,直奔他头部而来。
那是杨易的箭,杨易向有神射之名,眼见敌将不怕死的冲上,心道来得正好,如能把敌军主将一举射杀,敌人自是不攻自败。
好箭法!夏侯天心头暗赞,头一低,这箭从他头顶飞过,深深扎入船舱的门板,他伸出手,猛的一拉铁链。只听“哗啦”一声,锚齿嵌进船身,却是动也不动,没能拔出来。这铁锚嵌得极深,上面还有倒勾,要想解开,并非一时之功能成。
“当心,敌人攻来了。”
正准备加大力道全力一拔,旁边已有兵丁惊叫了起来,他抬头一看,三个中西兵士飞身而上,已跳上了铁链。
兵制改革后,原近卫营战士都得到了升迁,最少也是个大队长。这三人正是中西兵头目,其中一人甚至是都尉,三人都是武者,身手更是不俗,铁链手指粗细,虽然绷得笔直,但仍晃晃悠悠,但三人踩在上面,却是如履平地。眼见这些中西兵身手不弱,夏侯天心头一凛,暗道:“糟糕。”他是一军主将,本以为一个对上十来个不成问题,现在看来,只怕就打头这三人冲到船上,自己就很难挡住。
“别让他们上船。”
夏侯天喝了一声,人已跳上了船舷,既然铁链一时解不开,只能肉搏了,否则等他们冲过来,以这些中西兵身手,全船人都是菜。
开山与破浪号并列而行,要想掉头也非一时能成,只要在铁链上顶住了对方的进攻,让其不能上船,后面的僚舰马上就能赶到。到时以舷炮开道,吓也可以把对方吓跑。人刚跳上,杨易张弓搭箭,又是一箭射来,这一箭来势甚疾,准头也足,但夏侯天全神贯注,自不可能轻易中箭,手起刀落,“当”的一声将箭斩落。
杨易在军中,向有百步穿杨之说,但今天已是连射两箭而不中了,夏侯天身手如此灵敏,就算分属敌对,他也忍不住叫了声好。
虽然又挡住一箭,夏侯天却没功夫搭理杨易,瞥了一眼对面林立的铁盾,心头暗道:“敌人防御如此森严,若是弓箭对攻,肯定己方吃亏,可站在上面也不是良方,能挡住一支,挡住两支,但他们来个万箭齐发,自己顾此失彼,迟早要被击中,只有以攻为守方是出路。”
心头想着,脚下已是一蹬,人已循着铁链,向右侧偏瘦一个中西兵扑了过去。那中西兵也没料到他会突然杀至。不由一怔,手上却是出于惯性,一刀朝他前胸砍来。
铁链上不便闪避,夏侯天身子微侧,长刀几乎擦着他胸口砍到了空处,他人已有些立足不定,身子朝一侧倒去。危急之中,顺势一拉,已捉住那人攻来的右手,那中西兵身子一歪,直直朝大江掉去,王知庆经此一拉,已有了回力,人又顺势站回了铁链上。
这一下漂亮之极,身后北人士兵见得如此,忍不住齐声喝了声采。夏侯天却是暗道侥幸,这人其实身手不弱,如果是平时,要制住此人,肯定得费一番功夫,能够如此顺利把他逼下大江,只是占了一个出其不意而已。
正有些庆幸,边上一人已厉声道:“你给我去死。”身子一侧,长刀朝他肩膀一刀劈去,这人正是那个都尉,眼见同僚掉下大江,落个生死不知,他心头怒气勃发,抖手就是一刀劈去。
这人四段后期,身手比刚才那人更高,这一刀势大力沉,来势更疾,夏侯天右脚一点铁链,身子一转,已让过那人长刀,正要来个故技重施,先捉住这人右臂再说。旁边又是一阵厉啸传来,却是另一人从侧面攻来。
三支铁链相距不足两米,另外一人见夏侯天身手不弱,心知死战下去,同伴多半难以讨好,连忙跳过来帮忙。
一见那人刀势,夏侯天心头就是一沉。两人身手都是不弱,以一敌二的话,短时间定难打发掉,一个不好,栽在两人手里也不是没有可能,一旦如此,破浪号群龙无首,定然大乱,那就亏大发了。既不能速战速决,那就不能缠战。心中念头一转,口中厉喝一声,后退一步,已然闪开那人刀势,手中长刀抡圆了,向两人拦腰截去。
铁链上无处可躲,除了后退别无他法,两人面色大变,也只能朝后疾退,这一退就回到了原点,已到了开山号船舷上。
眼见主将如此悍勇,甫一出手,先行攻来的三人全被逼退,其中一人更掉入了大江,破浪号上众人欢呼不绝,士气更是大振。夏侯天舒了口气,正欲返身而退,就听得有人厉喝一声:“敌将休得猖狂,让我祝小龙来会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