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节
“朵妮是地蛊寨少主,就给我们带路的那个少女么?”简飞扬睁大了眼,满脸的惊诧。
屋子里虽没什么外人,但周吉仍是小心看了看四周,继续轻声道:“是,大人可还记得,单浪当时曾说,她们早通过少主之口,知晓了我们行踪,可见我们从阴风山出来时,或者是更早的时候,地蛊寨就已经知道大人您进山了。”
是有这么回事,简飞扬低头想了想,接着道:“就算如此,也不能据此确定,那个女子就是地蛊寨少主。”
“是不能就此确定,”周吉吞了口唾沫:“可大人你想想,朵妮是在我们入山前被人掳走的。而看这临崖居陈设,显然是事先就安排好的,单浪在安排我等住处的时候,并没将朵妮计算在内。”
简飞扬皱了皱眉头道:“是这样子没错,也有朵妮是地蛊寨的人劫走了,所以安排住处的时候,并没把她计算在内。”
周吉摇了摇头道:“将军,劫持朵妮,也可能是美彩蛊母临时起意,也可能是早有蓄谋。如果临时起意的话,那么她们就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事先把住处都安排好。这样的话,就是她们早有图谋。我虽不懂尸术和蛊术,但也清楚,美彩蛊母从朵隆大巫师手中救走朵妮,却也颇费了一番手脚,如果朵妮不是个重要的人物,值得一个蛊母动手么?”
简飞扬心头一动,不由看向了在一旁倾听的朵隆,后者点了点头,苦笑道:“在地蛊寨,也就蛊母级人物能压我们大巫师一头,但她们甚少出手。唯一听说蛊母出手的一次机会,是我九岁那年,当时的大首领支仰,和其中一个蛊母对了一招,虽仅一招,但支仰大首领后来说,他炼制的法体被蛊虫腐蚀了三具,蛊母蛊术高绝,要我们小心,以后少去招惹。”
简飞扬一怔:“法体又是什么?”
“法体就是你们口中的行尸啊。”
一听朵隆如此说,不但是简飞扬,就连小江和周吉都面露愠色,朵隆一见众人神情,就知道他们误会了,连忙摇着一双大手解释道:“在你们这些门外汉眼里,只要听说行尸,都觉得炼制法体是扰人安宁,伤天害理。可事实并非如此。炼制的法体,需要得到人生前许可。如果法体不是心甘情愿,使用起来诸多不顺,就难做到如臂指使。”
见三人一脸的惊奇,朵隆大为得意,继续卖弄道:“嘿,不瞒你们说,每年好多人都求我要我把他们炼制成法体,还得看本巫师心情如何呢。”
简飞扬只觉后脑勺一阵麻痒,似有虫子爬过,他连忙道:“把自己炼制成行尸?这些人吃撑了么?还有这爱好?”
朵隆一正脸色道:“简将军,你这话就不对了撒,炼成了法体,他们才能得到尸神的照顾,得大欢喜大自在。”
这已是一个标准的神棍言词了,简飞扬皱了皱眉头:“那于涛招村民尸体炼制行尸,又是怎么回事?”
一提到于涛,朵隆就有些来气,恨恨的骂道:“那一行都有败类,于涛以前曾是我们天尸峒大巫师,就因为用生人炼制法体,所以才被逐出清风山,后来却投了腾格尔,威风得狠哟。嘿,简将军你还不相信,要不是他招了具村民的尸体滥竽充数,他的八大金刚加上桃神剑,还真是无解。”
原来于涛还有这么个身份在里面,怪不得如此。简飞扬舒了口气,正待再问两句,就觉臀部有些麻痒,在雨水中浸泡久了,皮肤过敏也是正常,简飞扬起初并未当回事,可那股痒意越来越浓,已难做到安坐如故,他不由从床上站起来,转头望去。
一看之下,心头却是一震,惊得目瞪口呆。
到了这里,众人心头也有些松懈。现在一低头,才发现床上,地下已铺上了一层漆黑的地毯。屋中点着灯,虽不大亮,但木屋本来不大,灯光却把里面填得满满当当,虽然不是亮如白昼,却也看得清清楚楚。
这不是地毯,而是一片如沙子般细小的虫子,只是这片黑色有些异乎寻常,且虫子细微,所以看起来就像铺了片地毯,这片虫毯密密麻麻,在地上蠕动,现在几乎已爬满地面,开始向床头蔓延。
在这大山里行走,简飞扬已遇见过好些稀奇古怪的事,神经已有些大条,眼见这一片虫毯,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是不是朵隆捣的鬼。抬头一望,却见朵隆面色大变。他一拉几人,纵身上了床头,
这片虫毯自然不是朵隆招来的,他是个大巫师,就算召唤,也顶多召出些法体助战,这些虫子却非他之所长。既然不是他,自然是地蛊寨的人干的。他在林子里和美彩对了一招,看起来没什么,其实法剑已污,最后用自身精血才逼退对手,实力大打折扣,眼见这片虫尸密密麻麻,几乎把整个木屋填满,单凭这点,就可断定这人的控蛊之术极强,就算不如美彩,肯定也差不太多。他嘴上没说什么,其实对地蛊寨的蛊术已极是忌惮,眼见地面的虫子越来越多,心头已有些骂娘,暗道:“妈的,难道又是美彩这婆娘来吓我?娘哎,你都搞了我一次,别来了。”
至于是不是美彩干的,现在已无关紧要了。他虽然面相粗豪,其实内心却精细得紧。在清风山,大首领欧降与家政欧方两人正在死掐,而欧方是腾格尔一方的人,站在大首领的角度来看,腾格尔就是天生的死对头,肯定不能投效。这时候,中西总督抛来的橄榄枝,无疑就是雪中送炭。而地蛊寨则是站在腾格尔一方的,如果能让他们转投中西,实则削去了腾格尔最大助力,其实变相在帮大首领。所以他嘴上虽然不说,其实早把里面的弯弯绕想得明白。
眼见虫毯逼得越来越近,他咬了咬牙,知道再不能袖手旁观,简飞扬等人虽是武者,但对付这些奇门怪术,威力却大打折扣,搞不好就要吃亏,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好向大首领交代,心下想着,拢在袖子里的手一下伸出,一掌拍了出去。
他的法刀早已被污,现在挂在腰间,顶多是个装饰,图个念想。这一掌拍出去,虽不如法刀那样明晃晃的,掌心却也现出一朵明火,“噗”的一声落入地面,一大蓬火花在地上腾起。
这些火花却也奇怪,绿油油的几如磷火,在地上熊熊燃烧,映得木屋森森一片,可地板木制,却丝毫不受影响,火花在木屋正中形成一道约一米高的火墙,那些虫子一遇见火墙,就“嗤”的一声燃起,空气中腾起一股青烟,后面的朝后退了褪,却再也不敢上前。朵隆又结了几个印,把那些遗漏过来的虫子收拾了,才舒了口气道:“好险,差点着了道。”
有朵隆在,小江却要镇定得多,他蹲在床上,看着下方一片虫子道:“这不是涨水蛾,又是什么玩意?”
朵隆望着下方,也是一脸凝重:“这自然不是白蚁,而是入梦蛊。”
简飞扬怔了怔:“入梦蛊?”
朵隆道仍望着在地板上不停翻滚的虫毯:“传说每个人都有魇,人在半睡半醒时,想动也动不了,就是魇着了,这些虫子就是以魇为食,被它们沾染上了,就会在不知不觉间睡着,到时是生是死,还不是施蛊的人说了算。”
他说得大是玄幻,小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忙叫道:“那怎么办?我们快叫人吧。”
在临崖居,各个木屋之间相隔不是太远,他们只要出声,周围一百多个战士肯定能听到的。简飞扬却翻了个白眼:“这些虫子又不是靠人数能解决问题的,叫过来做什么?送死么?”
小江有些急了:“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困在这里等死么?”
木屋里,以火墙为界,已隔成两块区别明显的地界,那些虫子固然爬不过来,可他们想要出去,也是不行。再说了,朵隆打出的尸火虽能隔绝一时,但法力终有尽时,到时候,几人就是俎上鱼肉,任人斩割了。
现在最好的办法,自然不是叫人,而是找到施蛊之人的藏身之地,将她一举擒获,所谓打蛇七寸,只要把这人抓住了,对方布的虫海,自然不攻自破。可敌人似乎有备而来,要想抓住谈何容易?好在刚才交手一着,朵隆已试出这人的蛊术比美彩弱上不少,而且对自己等人,似乎也没多少恶意,所以他心也安了大半。
他正有些左右为难,就见那些虫子顿了顿,避开地上火光,沿着墙壁爬了过来。朵隆一见,心头顿时不住价叫苦,他失了桃木刀,在地上维持一道火墙已是极限,这些虫子再沿着墙壁爬过来,他就算想阻拦,也是有心无力,正自一筹莫展。简飞扬喝道:“走,我们从屋顶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