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云遮住了窗外的太阳,将魏轻语身上坚韧倔强的光全部撤走。
留在季潇的视线里只剩下一个知道迟来真相的孤立无援的少女。
她那么骄傲,却在自己面前低下了头。
连带着空气中浮动的薄荷都带上了一丝脆弱。
季潇看着实在是心里发疼。
如果连自己都不相信她,那么她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故事中还能依靠谁呢?
难道要让她去依靠晋南风吗?
不可以。
季潇不知道自己现在在魏轻语的心里究竟是怎样的人,但是她依旧愿意给有可能不信任自己的魏轻语一个保证:魏轻语,我不是过去的季潇。从那天把你在小黑屋里带出来,我就已经与过去的那个季潇割席了。
就算是所有人都不信任你,我也会站在这你边的。
说罢,季潇就抿了唇瓣安静的看着面前的魏轻语。
却在心里鬼使神差的补道:不只是因为你是女主。
魏轻语闻言,眼瞳微微轻颤。
当一切尘埃落定,少女方才那揣着不安的心跳更加剧烈的的跳动了起来,只不过这次不再是因为害怕她的太阳会离开。
魏轻语:谢谢。
冬风吹拂着窗外枯枝沙沙作响,厚重的云彩被推过了太阳。
光重新落进病房,少女那素白的小脸上绽放出一朵像是小雏菊般的浅笑。
浅浅的薄荷味趋于平静,微凉的落在季潇的心尖,瞬间就让那脆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季潇眼睛不自然的眨了两下,一边摸着自己的头,一边道:不不客气。
那个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季潇看着魏轻语眼下的黑眼圈又问道。
魏轻语浅浅的点了下头。
她昨天被季青云赶回了家里,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的她的确没有睡好。
她一如既往的躺在柔软的床,却辗转几次都不能入眠。
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还在反复播放季潇被车撞到的那一瞬间。
早已经感情漠然的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在乎过一个人了。
季潇见状拍了拍自己那被吴姨铺的分外柔软的病号床:那到我床上休息一会儿吧。
魏轻语看着还在床上躺着的季潇,不由得脸颊微微发烫,那,那你呢?
季潇丝毫没有察觉到魏轻语言外之意,用左手臂撑着自己从床上站起来,道:你想让我长在床上啊,本小姐就不能下来走一走?光躺着,累都要累死了。
魏轻语看着已经从床上下来的季潇,脸颊不由得更红了。
在这个病房里,想入非非的的只有她一个人。
而后,她看着视线里一直虚虚的抬着胳膊的季潇,主动道:我帮你固定一下胳膊吧,吃饭也方便。
刚坐到椅子上的季潇点了点头,看着魏轻语整理着放在床头柜上的固定带朝自己走过来。
少女已经脱下了厚重的羽绒服,长发柔顺服帖的垂在她的肩上,擦过毛织衣物没有一丝静电。
伞形的毛呢裙子扎着一条精致的紧身高领棕色毛衣,勾勒着那不盈一握的腰。
魏轻语微微俯身挡住了季潇视线里的光,还有落在她鼻尖的那熟悉的薄荷味的香气。
纤细的手指撩起她披散的长发,低伏的鼻息在她的脖颈上擦过似有若无的温暖,是落在她心头上的无法控制的心跳加速。
在这个房间里,想入非非的不只有魏轻语一个人。
向来没有坐姿的季潇罕见的在坐在椅子上时笔挺了腰背。
只不过这次,她是害怕魏轻语会听到自己那奇怪的心跳。
这简直太奇怪了。
不过是给自己带一个固定带而已,没有言语也没有故意的亲昵,只是一点点触碰她居然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而且,这好像还不是唯一一次。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
难道这也是Alpha对Oga无法克制的冲动吗?
好了。魏轻语整理着季潇身上的带子,打断了她的思绪。
谢谢。季潇说着,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的不敢直视魏轻语。
她故作不耐的讲道:你快睡吧,待会我还要回床上继续躺着呢。
午后的冬日盈着一丝暖洋洋的倦怠,魏轻语沉默着听话的躺到了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累了,不消片刻她就嗅着季潇美味的午餐睡了过去。
吴姨的手艺的确是好,小半碗海鲜粥配着精致的营养餐很好的满足了季潇饥肠辘辘的胃。
许是饱暖思□□,季潇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不由得瞥到了魏轻语睡去的模样。
那圆润的脑袋陷在柔软的枕头里,浓黑的长发包裹住她素白的脸。
方才那眉眼中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不安已然消失,平静的表情因为沉睡还多几分安静与恬淡。
精致小巧的鼻子在光线中划出一道赏心悦目的弧线,在下面缀着一对殷红的唇瓣。
晶莹饱满的像是一枚可口的果子,比上一次季潇在自己房间看到时还要漂亮。
少女就这样毫无防备的闭着眼睛。
薄唇微张,仿佛在等待某人的采撷。
而季潇也轻轻抿了下自己的唇瓣,俯身下去准第二次的采撷。
影子被傍晚的光描绘在墙上交叠在一起,主人的动作在空中僵住了。
季潇望着视线里这个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的少女,突然发现觉得自己在面对魏轻语时,有太多这种奇怪反应了。
可是明明她在原世界的时候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她不会这般容易的对一个人产生想要占有的冲动,更不会这样的去在乎一个人的感受。
就好像她在这个世界所有的冲动也好乖张也罢,都是源自于她。
为什么?
如果只用一个求生欲来概括,是不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季潇微微蹙起眉头,突然觉得有些看不明白自己了。
当当
就在这个时候,几声敲门的声音从房间里响起。
右臂吊着的季潇还没来得及坐回身后的椅子上,就看到门被人推开了。
潇姐?亓琪半个身子从门后探进房间。
她的眼神比吴姨好太多,一眼就看到了季潇在坐到椅子上前,伏在魏轻语身旁的那道残影,打趣的讲道:呦,趁人之危啊?
去!季潇故作淡定的嗔了亓琪一句,看着她走进来,压低声音奇怪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昨天光荣负伤的消息都传遍了,正好我路过这里有点事情,问了叔叔就来了。说着亓琪就毫不客气的拿了一个苹果,一边吃一边道。
她看着睡在病号床上的魏轻语,又调侃道:怎么,难道是我消息不对吗?怎么这病号被在椅子上坐着了?
滚蛋。季潇心虚,给了亓琪一手肘。
她看着还在睡觉的魏轻语,提醒道:你小声点,别咬得那苹果嘎嘣脆。
切。亓琪不满的咬了口苹果,动作却轻缓了许多。
她看着被季潇格外紧张的魏轻语,低声道:哎,那就别在这里了,我带你上天台上去玩玩?
天台?季潇有些疑惑,咱上的去吗?
可以的。亓琪点点头,看起来格外有信心的样子。
季潇也觉得她们两个在这里说话会影响到魏轻语,便半信半疑的穿上羽绒服,跟着亓琪走出了病房。
傍晚过后的电梯已经过去了高峰期,两个人从四楼一路坐到了顶楼二十三层。
亓琪带着季潇来到住院部西边最偏僻的楼梯间,径直走到了紧闭的天台门前。
生锈的铁门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不堪一击,可是那门锁却是新的。
季潇看着觉得这天台她们俩今天是去不了了,却见亓琪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捋直了的铁丝。
那纤细灵巧的手拈着极细的铁丝,颇为熟练的简单两下就轻松的打开了面前的门。
我靠。季潇看的眼睛都直了。
我说可以的吧。亓琪带着几分得意,冲季潇昂了下头。
从天台朝楼梯间涌进来的风吹拂过她的长发,红唇勾起,写满了少女的意气风发。
冬日的天台还积攒着前几日下过的雪,一行单调的脚印给这片圣洁的平整增添了几分人气。
季潇沿着脚印划出的路,一边走,一边感叹道:这里真的不错。
是吧。亓琪看着季潇的背影,笑着从门口的一个破旧木箱子里拿出了两瓶易拉罐。
那冰凉的铝罐猝不及防的贴在了季潇□□在外的手背,冰得她一激灵,什么啊?
酒。亓琪说着就把手里的酒塞到了季潇的手里,这么冷,不喝点酒怎么暖身子。
季潇觉得稀奇,打开手里的酒仰头就喝了一口。
酒精汇成的暖流在她的身上攒动,方才还冰凉的胃一下就烧起来了。
她好奇的看着一旁的亓琪,道:我说,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又开了门,又整了酒,搞得跟你就住这里似的。
家里有人住在这里,老是来就摸清楚了。亓琪说着就抿了口酒,那银色的边沿抹上了一道朱红色。
她捏了捏手里的铝管,笑着吐槽道:医院真的太无聊了,除了下面的小广场就是后面的假山池,但是都有护士管着,我就跟乔倪发现了这里,起码这里喝酒没有人会揪你的耳朵。
季潇听着亓琪这看起来轻松的话,一下紧张了起来:你们家里人生病了?乔倪吗?
亓琪摇了下头,当然不是她,跟她八竿子打不着呢。
而后她喝了口酒,饶有意味的看着季潇调侃道:不过,我发现你对Oga好像都挺关注的啊?
季潇闻言怔了一下:哪有?
乔倪,魏轻语,不就是?亓琪说着就伸出了两根手指。
季潇撇了下嘴,反驳道:我就刚才提了一嘴乔倪,哪里很关注了?
那你就是变向承认你对魏轻语很关注了?亓琪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讲道。
说着她就将脸靠在了放在栏杆上手上,道:说真的,我真的觉得你现在对魏轻语越来越在意了。
潇姐,你是不是喜欢魏轻语?
那乌黑的长发揉在她的脸颊,不用勾勒就是一副风情万种的样子。
季潇听着亓琪的话音朝她看去,不知道是她这幅Alpha看了都会心动的样子惹到了季潇,还是季潇被她戳到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一口酒没有咽下去,直接呛到了她的气管。
季潇:咳咳你,你说什么?
亓琪看着季潇被呛红的脸,继续道:难道不是吗?你敢说你现在对魏轻语是纯洁的,没有半分非分之想?
这个问题比方才的那句喜欢要更加具体。
如果说季潇方才听到那句话是彻彻底底的懵,这一刻就是被证据一一吻合的心虚。
方才那个趁虚而入又及时刹车的吻还明晃晃的印在她的脑海里。
自己那份始终无法看透的心就这样被亓琪戳破了最后一层薄纱。
季潇不自然的的眨了眨眼,刻意的否定道:这难道这就不能是Oga对Alpha的单纯生理吸引导致的吗?
你生物拿了A,你问我?亓琪反问着,敲了敲手里还剩下半瓶的酒,潇姐,你要知道生物上可没有说Alpha会被Oga单纯生理吸引到时,可以克制自己的天性,不去释放信息素吸引对方。
就像是方才亓琪站在在病房门口看到的那副暧昧的画面。
那房间里飘然的消毒水味没有一丝一毫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
那铝罐敲击的清脆传入季潇的耳朵,像是寺庙里的钟一般一声一声的在她的心中回荡。
少女金橘色的眼瞳垂下了下来,一颗心跳咚咚的跳动着。
季潇捏着空酒瓶的手不由得收紧,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刻意回避亓琪挑明的那件事的可能性。
可是喜欢魏轻语,又何尝不是一件听起来虚无缥缈的事情。
她一个穿进这个世界的人,连自己未来的安全都没有保证,怎么会有心思去喜欢上一个人?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在原文中还会亲手剜掉自己的腺体的女主。
许是生死大于任何,许是酒精让季潇的大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竟然自欺欺人般的想要草草掩盖:难道就不能是我对她的信息素不起作用吗?
不至于吧,潇姐。亓琪说着眼睛微微放大,一边小跑着一边调侃道:你不会为了不承认自己喜欢上了魏轻语,要承认自己不行吧?
那你要是承认自己不行,我就信了!
亓琪!季潇听着,愤然追了上去。
方才还平整无瑕的天台雪地,瞬间布满了少女们的脚印。
季潇像是刻意要把这些事情抛之脑后,追着亓琪不肯停下。
只是过不了一会儿,亓琪就先不行了。
她靠在另一边干净的栏杆上,气喘吁吁的摆手求饶:潇姐,我知道了,你很行,你很行,是我不行,我不行
这还差不多。季潇撸了下袖子,靠着亓琪倚在了栏杆上。
只是,她有心放过那个话题,旁人却不肯。
亓琪稍缓了一下,又偏头看向季潇,道:潇姐,说真的,你要是喜欢,就去。不要等到后面她喜欢上别人了,你再后悔。
那你会心痛死的,真的。说着亓琪就一脸认真的看向了季潇,那深邃的眼瞳里写满了苦口婆心的真诚。
冷冷的冬风吹拂过空旷的天台,将季潇方才被酒暖过的身体重新冷却。
也将她方才一味地逃避的情绪沉淀了下去。
季潇听着亓琪的话,不由得想起了昨天刚刚见过的男主。
那种对即将把魏轻语从她身边带走的抵触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的,将这种抵触迁怒与原男主晋南风的情绪也的确在昨天占据了她绝大部分的心智。
是不是所有的占有欲都可以名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