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弋努离开了小院，林玄真拿起新的空白符纸，却停了手。
    想问的问题太多，一时间竟想不好该先问些什么。
    当初捡到她的时候有什么异常发现，知不知道她的本体是什么？
    仙界荒芜到什么程度，为何一直不肯跟她沟通？
    还是，如何能谈佛论道三年？
    想了想，林玄真还是决定按时间顺序一个个来。
    反正她有的是时间和灵力。
    打表升疏需要大量灵力为基础，通过沟通上界的经文，将天地疏文传达上去。
    与上告祖师收徒事宜的标准格式疏文不同，林玄真直接在符纸上照着前世家书的格式，写了长长的一封信。
    以师父雷繁略显跳脱的性子，对文绉绉的话理解起来，或许还不如修真界土生土长的人，林玄真也不想为难自己。
    上表需要从修真界抵达上界，与在修真界内的传音不同，好比是电子邮件和短信的区别。
    上表会有延时，且麻烦一些。
    林玄真先问了师父和七个师兄，还有其他师兄师姐们的近况如何。
    然后问起当年捡到自己是什么情况，又为何迟迟不肯将上界的状况告知。
    最后简单地写了一句，近日心中郁结，研究佛法深有所触，准备去自在门小住。
    林玄真勾起嘴角，收了笔，又熟练地点燃符纸，心里默念经文。
    符纸化作青烟，飘摇直上，带着疏文向上界飘去。
    她干脆从自己的储物镯里掏出一把摇椅，优哉游哉地躺下，等候回音。
    以师父那种想得多，在她不满一岁就考虑将来道侣问题的老父亲心思，他应该能看懂自己的暗示。
    与林玄真所料无异，雷繁正带着七个徒弟和关月尔，等着她收徒疏文之后的上表。
    这会儿得到这么一封家书，他差点喜极而泣。
    小徒弟乖巧懂事，会用这么日常的语气问候他，可见小徒弟一岁时已经记事，还把他这个师父放在心里。
    小玄真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是正常的，虽然他也不太清楚。
    至于迟迟不肯将上界的状况告知……
    他难道不想念小玄真吗？
    当初飞升之时，雷繁便隐约听到一个声音告诉他，玄真诞生于混沌时期，没有什么能伤害到她。
    而到了上界一看，他心都凉了半截。
    雷繁瞬间也想明白了，飞升雷劫不过是修真界的天道为了自保而进行的清除威胁的手段。
    他们这些修为过高的修士，在天道眼中就和曾经的上古神族一样，是威胁，是不稳定因素。
    唯一让他疑惑的，就是之前都是直接清除——劈得魂飞魄散，灵气回归天地——等轮到他，却给他留下了一线生机。
    渐渐等飞升的熟人面孔多了，雷繁总结出来，飞升的条件，就是足够扎实的修为和大功德。
    上界的资源有限，随着仙灵的增加，这个上界崩塌也是迟早的事。
    并非危言耸听，雷繁发现，这个上界不存在天道，也不存在仙灵力源。
    那些仙石都是原本离开修真界的神族遗骸所化。
    也就是说，这个仙界是死的。
    仙界，和死界无异。
    这种情况下，他能想到的，也就是不让小玄真知道这些。
    他们几个的飞升，都是因为不小心触发了小玄真的“祥瑞体质”。
    那“祥瑞体质”，本质上就是天道之眼，就是无处不在的智能摄像头。
    试想一下，老父亲和兄长都因为无心之失被送去了一个死地，换做谁都无法保持内心平和吧？
    本来雷繁和几个徒弟都说好了，也和其他飞升的仙灵“谈妥了”，上界的荒芜景象，务必要瞒着玄真。
    最好叫她知道，他们在上界过得好着呢！
    小玄真安安心心地修炼变强就可以了，等到将来他们找途经重回修真界团圆就好。
    当然，这期间也有关月尔那种家伙，仗着自己与玄真有两千多年的交情，自认为比他们这些师长更了解玄真。
    关月尔楞说玄真不会认同他们的行为，并表示自己答应了玄真，会如实以告。
    雷繁只好派了最能打的天权去盯着，不让关月尔找机会给小玄真送信。
    但大半年前——上界和修真界的时间流速比例差不多是一比十二——魈巨带来的口信立马叫他改了主意。
    小玄真说不认他这个师父，却没说不认几个师兄，这当然是不可以的！
    好不容易回了修真界，小徒弟没了怎么行？
    他还没听小玄真叫一句“师父”呢！
    等到雷繁读到后面，已经惊了。
    小徒弟对佛法产生了兴趣！
    万一小徒弟干脆出家了怎么办？
    难道他雷繁为人作嫁，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在门喜提“女佛子”？
    雷繁对着那一道等候回音的青烟发起了呆，围观的徒弟见状，围拢过来。
    天枢开口问道：“小师妹说了什么？”
    雷繁看着眼前的那一道青烟，喃喃道：“小玄真怎么就不懂，女孩子光头不好看！”
    天璇震惊道：“……什么光头？”
    雷繁如实把上表的疏文，对自己几个徒弟说了一遍。
    天玑睁大了眼：“小师妹竟连佛法都能无师自通，她是天才吧？”
    玉衡皱了皱眉：“难不成是小师妹的灵酒喝完了？常思意在做什么，竟连灵酒都供应不上！”
    摇光嘟囔道：“这肯定不是我徒弟的错！要怪都怪师父，什么都不肯说，还不许我们说，害得小师妹都要想不开了！”
    天枢看了丧气的师父一眼，疑惑道：“是谁把真实情况告诉了小师妹？”
    天权要盯着关月尔，就将人一起带过来了。
    这会儿关月尔主动开口承认道：“某一入上界就随手捡了块仙骨，草草写了几个字，就从那接引霞光来处，以中泽城的密法将仙骨传回了修真界。”
    关月尔飞升前，为了保险还传音跟师侄左希明说好，以密法传送回的任何东西，都要在第一时间转交给玄真。
    平日里负责盯着关月尔的天权忍不住皱了眉，好一会儿才问道：“……你用了密法折损了修为，所以才始终没有与我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