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就是大朝会了,各地的奏报已经在皇帝案头放了三天了。
所有文武重臣,心里就都有数,也拿定了主意。
于是,整个朝堂上唇枪舌战,各执己见。
口口声声说为国为民,其实各个都是为了以后的荣华富贵,选择了站队。
老皇帝气得半死,一甩袖子退朝之后就回了勤政殿。
心腹的老太监端茶倒水,插科打诨,哄了好半晌才算让皇帝的脸色不再那么黑。
大殿内外伺候的人,都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近年,皇帝年岁越来越大了。
无论是精力还是脑力,都都不如从前。
而皇子们却已经成长起来!
就好似山林中,虎王已老,幼虎却长出了锋利的爪牙。
虎毒不食子,但却时刻不安,这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
如今的太子是皇帝与发妻的嫡子,皇帝也算少年情深,可惜发妻难产而亡。
皇帝几乎是亲自给太子开蒙,关照日常琐事直到八岁。
后来皇帝以异姓王,在封地起兵,夺了天下,就封了这个长子为太子,稳固朝堂。
今年太子三十有五,成熟稳重,为人谦和孝顺。
得到很多老臣看重,拥戴。
太子也不是张扬的性子,除非皇上派了差事,否则就是闭门读书,当然也没忘了娶媳妇生儿子。
上个月刚给皇帝添了第四个皇孙,太子妃也是书香门第出身,懂规矩识大体。
这一家子,简直是事事都好,挑不出一点毛病。
常在傍晚时候,御花园里放个风筝,吃个水果。
请皇帝一起过去说说话儿,享受一下儿孙绕膝的幸福时光。
皇帝自然也高兴,对长子很满意。
但事事没有完美,坏就坏在,继后也很得皇帝的喜爱。
继后也是跟随皇帝从异姓王走过来的,一路从小妾,爬到如今的国母位置。
无论手腕还是容貌,都是无可挑剔。
早年,她生下的二皇子早夭,后来好不容易生下三皇子,异常娇惯。
就是皇帝也多疼爱几分。
三皇子如今二十七岁,七岁时候就拿刀枪,跟随父亲左右了。
实在是勇武过人,相貌堂堂,同皇帝年轻时候有五分相像。
皇帝也是喜爱的不成,多有赏赐。
其余还有四个皇子,都是入宫之后才降生的,母族身份低微,有的甚至母亲都过世了。
无论甘心还是不甘心,自己都没有争夺皇位的机会,于是只能寻人攀附。
四六皇子常跟在太子身后,五七皇子却同三皇子玩得好。
这般看来,一方三个皇子,倒是分配的很是均匀。
偶尔有冲突的时候,皇帝也是各打五十大板,没有表示出任何偏袒。
但太子是一国储君,却同皇子一般对待,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
于是,这两年,聚在三皇子身后的人,隐约多了不少。
这终于让皇帝开始忌惮,又懊恼,这一切都是他间接造成的。
他有心让三皇子封王出京都,但皇后每次含着眼泪,靠在他怀里,他就不知道,改变了主意…
老太监瞧着皇帝闷闷不乐,就笑着劝道。
“皇上,天元盛世,国泰民安。
如今这点儿小小叛乱,必定很快就会平复。
倒是皇上,您若是为此劳心,伤了龙体。
那才是天元莫大的损失!
等皇上空闲时候,出去看看,城里车水马龙,热闹着呢。”
皇上许是太气闷了,突然就有些动心。
“更衣,朕要出去走走。”
老太监好似没想到皇帝真要微服私访,吓了一跳,苦着脸又要劝。
皇帝却摆手,笑骂道。
“你个老东西,劝朕出去的是你,如今拦着的还是你。
别多说了,安排吧,有事也不会怪罪到你头上。”
老太监哪里还敢再说,赶紧秘密又紧急的忙碌起来。
不过半个时辰,京都的大街上就多了一伙人。
这伙人总共五六个,都是四五十岁的文士或者富绅之类打扮。
隐约被围在中间的那个年岁最大,绸缎长衫,头戴金冠,手拿摇扇,看什么都新奇的模样。
几人周围,仔细看,也多了很多“闲人”。
拿着鸟笼子,大中午出来遛鸟的。
推着小车卖菜,却谁买也不卖的…
街上人来人往,都是忙碌,就是觉得奇怪,多看一眼就算了,倒也没谁特意打量。
这一天,天气很是晴朗,秋老虎的威力还很厉害。
走了不过一刻钟,众人就有些冒汗。
特别是皇帝,养尊处优,什么时候走过这么多的路啊。
于是顺理成章的,就要找地方歇息一下。
几位重臣示意老太监赶紧选地方,清场。
皇帝却坚持与民同乐,选了一个最热闹的茶馆。
茶馆开了后门,前边也干脆卸掉了所有门板,有了穿堂风,倒也凉爽。
最普通的大碗凉茶倒上来,皇帝居然一口气喝了两碗。
众人都知道皇帝图的是个新鲜,跟着凑热闹,也没少喝。
茶馆中间的台子上,有个说书先生,青布衣衫,四十岁的年岁,留着山羊胡,很有几分能说会道的模样。
显见,他同茶客们也都是老相识了。
有茶客笑着问道,“崔先生,今日给大伙儿讲个什么故事啊?”
那崔先生撸着胡子,手里折扇敲着桌子,应道。
“咱们身在京都,天子脚下,自然是日子安生。
但最近听说外边不太平啊!”
众人都是点头,应和道。
“是啊,我们也听说了。先生这里难道有什么新消息?”
坐在屋角的皇帝等人,自然也听到这些话了。
重臣们当时都皱了眉头,皇帝就是为这事心烦才出来散心。
结果,进个茶馆,怎么还逃不开啊。
老太监也是琢磨办法,让众人改个话头儿。
那说书先生倒是嘴巴快,说话也好听。
他摇头晃脑对众人说道,“我一个酸秀才,哪里有什么新消息。
不过,对当下,我倒是想说几句。
咱们天元这么大,难保有个旱涝之灾。
身为天元百姓,应该相信皇上和朝堂上的大人们,定然会有抗灾之法。
绝对不会任凭百姓冻饿而死啊!
只是南边那些人,居然直接揭竿而起,实在是不忠!”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
“说起忠这个字,我倒是想起一个人,堪称天下第一忠心之人。
可惜已经过世多年,而且还是前朝之人。
众位若是不怕,我可以多讲讲。”
这茶馆卖的不是什么好茶,位置也不是多好,能上门的,多半是些日子好过,但也不是多富厚的闲人。
他们没有家族可依靠,自然也没有顾忌。
反倒比旁人更胆大几分!
有人就嚷着,“崔先生放心说吧,我们可不怕!
谁不知道咱们皇上最是英明,咱们不过是说个故事,谁还能告咱们叛国啊?
再说了,前朝都过去多少年了。
讲讲古,还犯忌讳,那些史书岂不是也该烧了?”
“就是,就是!”
那崔先生得了众人的肯定,这才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