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身在空气里挥出一个干净利落的弧线,残影未消,直冲他暴露出来的弱点挥去——
解临没躲。
池青的目的也不是真的要刺他,只是想借此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但是解临接了这一下,反倒让他抢占先机,他死死锢住那把伞:“说了小心点,把伞放下。”
“……”
池青其实很不擅长近距离打架,因为他洁癖。
解临很快也反应过来他这个特征,看准时机直接将人按倒在地。
他第二次碰到那双戴黑色手套的手,由于下雨的缘故,两人身上都湿得不成样子,池青额前过长的刘海已经被雨水浸透,那双墨色的眼睛远比周遭的夜色更深。
解临把人压在身下,一手按着他,另一只手去解自己颈间那条本就松垮的衬衫领带,一把将领带扯了下来。
池青隐约察觉到不对:“你干什么。”
解临扯下领带,去绑池青的手:“怕你不老实。”
那条一看就价格不菲的领带被他当成绳索用,银灰色领带在池青手腕上缠了好几圈,解临没想到池青手腕这么细、缠完几圈居然剩下很长的一截。
然后池青眼睁睁看着神经病把剩下半截缠在了他自己的手腕上,将两个人手绑在一起,最后打上一个牢固的死结:“……”
这是铁了心不让他跑。
“起来。”解临说。
解临摁着他从同侧车门上车,发动引擎,车发动前雨刷先将车窗上堆积的雨水刷去。
池青深觉他真的有病,上个车都费半天劲:“去哪?”
解临反问:“去哪儿你心里没数吗?”
池青:“……”
每一个虐杀动物的人,都具有一定的潜在犯罪可能。
池青盯着那片雨刷,透过车窗,试图检索自己可能会被带去哪里。
……
这里再往前开五公里就是远郊。
三公里内有座山,这两个地方都是容易下手,也容易藏匿尸体的地点。
也可能这神经病会把他带回自己家,家是人最熟悉、也最让人感觉到安全的地方,很多凶手最初犯案,都会选择在自己的心理安全区内。
车缓缓驾驶出去。
池青垂下眼,开始在心里默默推算路线。
如果车开往远郊,途径几个红绿灯?几个服务站?
下雨天道路很容易拥挤,如果利用等红绿灯时堵车的时间,不是没有逃脱的可能。
解临根本不知道池青正在想些什么,如果他知道,他可能会想敲开这人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车在路上行驶了约莫十分钟。
路况和池青料想的几乎一样,车还没下高速,这条通往远郊的路上车流速度肉眼可见地放缓,很快驶进他上回去警局时堵了很长时间的那条路。
如果想脱身,这无疑是一个最好的时机。
三分钟后,一辆黑色迈巴赫车下高架没多久——车身便猛地左右摇晃,幅度不大,但也足够引起旁边车道上司机的注意,毕竟两辆车猝不及防地差点剐蹭上。
这一下让旁边车道上那位司机吓得差点猛踩一脚刹车。
“妈的,”司机嘴里叼着根烟,骂骂咧咧从车窗外看去,“会不会开车啊——”
他这一看就看到旁边车道上那辆车,车里两个人凑得极近。
起初他以为这是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正要接着骂现在年轻人真是疯了,然而他定睛再一看,发现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那个穿黑色毛衣的男人忽然从座位上弹起,他单手拽着车顶扶手,整个人几乎借力悬空——跟拍动作戏似的。
“……”司机嘴里的烟差点被这一幕吓得掉在下身上。
这玩的什么。
速度与激情?
不止旁边车道司机想不到,解临也没有想过池青会突然在这个时候扑过来抢方向盘,方向盘没抢到,直接就想借力踹他,如果不是车门上着锁的话,他毫不怀疑池青会把自己踹下车。
他一边稳住方向,堪堪避开左侧车道上的车,用另一只和池青绑在一起的手艰难地把人按回去:“你疯了——?!”
池青:“放我下车。”
“我再说一遍,”池青冷声说,“放我下车。”
两人在车内争斗的时间,车已经继续驶出去一公里多的距离。
再往前行驶一公里就是警局。
解临直接提了速,越接近目的地,池青逐渐发现路线和他预判的不太一样。
车猛地急刹车,在派出所门口停下。
解临:“下车。”
池青坐在车里,对着永安派出所门口大大的“公安”两个字,思路一下断了:“……?”
第10章 转折
“滴答。”
时针转过一圈,指向11。
平时总是闹哄哄的永安派出所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仿佛刹那间有人按下了静止键似的,所有人僵持在原地,一时间忘了自己应该去做什么。
季鸣锐捧着刚接完的热水杯,拉开座椅,维持着半坐不坐的姿势:“……”
季鸣锐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此刻正坐在他们办公室里的那两位“落汤鸡”。
解临和池青两个人浑身都湿了,活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光凭借这个场面,全办公室里的人都想象不到他俩来这里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会客区有两把实木椅子,两人刚好占了两个位置。
这两人身高腿长的,这身形往那儿一坐画面倒是挺和谐。
就是他俩看起来关系并不和睦,视觉效果都是假象,尤其是他兄弟池青,被摁着胳膊拽进来之后全程冷着脸。
……
好半晌,小组三人才找回组织语言的能力。
苏晓兰:“额。”
姜宇:“这……”
季鸣锐:“你们……”
这两个人以这种出人意外的状态出现在这里并不是最让人感到惊悚的,最惊悚的是另外一个细节,小组三人视线齐齐落在两人从进门那会儿就绑在一起的手上。
这条领带,见过。
白天解临来给斌哥送饭时解临带着的就是这条。
问题是……
这条领带,是怎么,缠到两人手腕上去的。
“你们……怎么回事?”
池青这个人什么性子,这么多年下来季鸣锐摸得太透了。
别说用领带绑手了,平时就是站在半米外他都嫌弃你离他太近,影响他呼吸。
“有人能说一下发生了什么吗?”
季鸣锐盯着池青:“尤其是你,池青同志,你怎么会在这个点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淋成这样,”季鸣锐百思不得其解,“……你洁癖真的治好了?是哪家医院那么厉害,改明儿我去给他们送副锦旗,题字就题‘起死回生,华佗再世’。”
池青从进门起就被人围观,忍耐力到达极限:“问他。”
季鸣锐:“?”
池青:“他自己干了什么自己清楚。”
解临:“……”
其实解临从他说完“下车”,看到池青的表情他就隐约觉得这事可能是个误会,因为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畏罪反抗”,相反的,他明显没想到目的地会是派出所。
进来之后看到他和那位姓季的认识,印证了他这个猜测。
解临说:“有些误会。”
解临说完又问:“有干毛巾吗?”
苏晓兰抽屉里有一包未拆封的,她拿给解临后解临直接将毛巾往池青头上搭,然后没等池青反应过来,又去解两人手腕上那条领带。
池青习惯性想把手抽回去,被解临一把按住:“知道你洁癖,你要不想解也行,我不介意就一直这样跟你一块儿绑着。”
于是池青的反应从直接抗拒变成了忍耐性抗拒。
由于这个结实在系得很紧,紧的原因主要是两人在车里上演了一番速度与激情,死结受力收紧,变得严丝合缝,想解都找不到缝隙。
池青:“你能不能快点。”
解临手指搭在领带上,抬眼道:“你来?”
……
对洁癖来说,碰到别人和被别人碰到,这是一道送命题。
池青沉默几秒,扭头看季鸣锐:“拿把剪刀给我。”
解临:“……”
季鸣锐心说,他兄弟这洁癖,看样子是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