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静静站着，四周嘈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高台上的祭祀上，因此没人会注意他们。
    “等祭祀结束，就起驾回宫，那女子也会一起跟随回去。”百里衍沉默道，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
    姜静姝知道百里衍说的女子是谁，是偶然出现在猎场，样貌与死去的洛妃惊人相似的女子，也是四皇子安插的棋子。
    “倒是一步步按着四皇子的计谋走了……”
    百里衍沉着脸，脸色不太好看，百里夜华安插的棋子越多，对他越是不利。
    “那女子也来了吗？”姜静姝问道。
    百里衍看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当年倾国倾城的洛妃是什么样子……”
    百里衍听了露出不屑的神色，“我看是一点都不像，哪能跟洛妃比拟，不过是皮囊有几分相像！父皇被蒙蔽了眼了。”
    “哦？”姜静姝第一次看到百里衍维护人，想来洛妃除了样貌倾国倾城，为人处世也很得道，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惦记。
    百里衍扫视了一眼，指着一个方向，道：“就在那里。”
    姜静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起初本就是有点好奇，但是看到女子之后，脑海里嗡的响声，一片空白，心里升腾起莫名感觉。
    女子一身白衣胜雪，纤纤身骨，好似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她微微垂着眼，安静的站着。
    “是她？”姜静姝一怔。
    “怎么，你认识？”
    姜静姝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只要是一眼记住的人，就算伪装成任何人都能认识，就像穆嫣，不论易容成男子还是宫女，都能一眼认出。
    此女也是。
    她正是当时戴着面纱，从帐篷前路过的人。
    女子似乎注意到视线，抬头望来，两人目光相对，视线对撞上的刹那，女子微微一顿，面色坦然，一点神色变化都没有。
    姜静姝却是皱起眉头，那双眼给人一种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
    女子样貌倾国倾城，娇嫩脸庞，五官精致，她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女子，但是内心却有股违和感……
    女子微微一笑，垂下眼。
    陡然，姜静姝身形僵硬，内心翻起惊涛巨浪。
    是她！林青青！
    虽然完完全全换了一张脸，但眼睛却换不了，姜静姝凭着一双眼，认出了她。
    “怎么了？”百里衍注意到姜静姝突然脸色苍白，好像见到了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他狐疑看了眼像洛妃的女子，又看向姜静姝，“你认识她？”
    姜静姝心脏猛震，思绪混乱。
    裴远跟她说林青青死了……但是现在林青青换了张脸出现在猎场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看错了？
    姜静姝久久没缓过神来，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是那女子，那双眼正是林青青！认出林青青之后，她的每一个习惯举动，都在跟林青青重叠，别人认不出来，但她却能认出来。
    “……”
    姜静姝暗暗在袖子下握紧拳头。
    百里衍担忧，姜静姝如此震惊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你没事吧？”
    “我……”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摇摇头，“我没事，不过是有些震惊，世上怎会有如此貌美的女子。”
    她随口搪塞，不想让百里衍起疑。
    至于那女子到底是不是林青青，得找个法子验证一下。
    百里衍嘟囔，“貌美？她可比不上洛妃的一成。”
    祈福祭祀结束。
    姜静姝走回帐篷，林青青的事情一直困扰着她，什么时候祭祀结束的都不知道，脑海里一直猜测着来龙去脉。
    该怎么验证那女子是不是林青青……
    这时走到熟悉地方，她停下脚步，转过脸看过去。那是宁洛七的帐篷，不过帐篷依旧紧紧关闭着，里面没有人。
    “宁洛七……”她喃喃着。
    突然想起来什么，眼中一亮，急急忙忙走向一个帐篷。
    “陶大夫。”她掀开帐篷走进去，宁洛七离开多日，但是陶启明依旧在这里。他正捣腾着从后山挖出来的草药，沉陷在其中。
    “谁？原来是姜姑娘。”
    陶启明放下手里草药，亲切的笑了笑，他亲近的人很少，除了宁洛七，就是这位姜姑娘了。
    姜姑娘出手阔绰，直接把整个药铺给了他，他需要什么，直接去取就可以了，简直大大帮了他的忙。多亏了那些药材，他最近做出不少稀奇古怪的好药。
    “姜姑娘怎么过来了？洛七他早早回了京城，可不在这里。”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陶启明脸色一红，用手摸了摸鼻梁，“这不太好吧，要是洛七知道了……”
    他可见识过宁洛七阴冷的模样，上次就跟姜姑娘走近了一点点，就差点没把他的药园幼苗全部给拔了。
    姜静姝神色凝重，“陶大夫，麻烦请你给一个人诊脉。”
    “诊脉？”
    陶启明抬眼，收敛玩笑意味。
    *
    华贵帐篷里，明媚女子起身，身后随即跟上两个宫女。她转身，开口道：“我就在前面走走，不用跟着了。”
    宫女恭敬弯腰，恭送她出去。
    女子走出帐篷深吸一口气，只有冰冷的空气才能让她清醒。
    她下意识看向远处的帐篷，那是四皇子所在的地方，她沉了沉眸子，没有走过去，反倒是独自一人走到僻静的后山路。
    走到小道上，她的行走速度慢了下来。
    咔嚓，裁断细小树枝的声音传来，女子转身，神色像是在等待什么人。但是看清身后站着的人时，她的神色收敛，把一切心思全部深藏在心底，不露一点马脚。
    “洛小姐。”
    姜静姝走过去，微微点头，对她温和一笑。
    女子露出茫然神色，“你是……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姜静姝点点头，走到女子面前，两人视线对撞。女子暗暗捏紧衣袖，不知道为何看着姜静姝的那双眼，好像什么都隐瞒不了，全部都被她看透。
    “皇上救了一名女子，女子骑着雪鹿出现在后山，是祥瑞之人……都是如此相传的呢。”姜静姝淡淡道，从她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心思。
    女子勉强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洛小姐怎么会独自一人走到这里呢？”姜静姝开口问道。
    女子把衣袖捏的更紧，“觉得心口闷，所以出来走走……”
    “……”
    两人无话，四周安静。
    这时一阵风吹过，带着轻淡的香味，像是梅花，又好像是其他味道……女子看着眼前的人脸庞越来越模糊，身软无力，紧接着失去了意识。
    姜静姝伸手扶住她，让她靠坐到树干旁，沉黑的眼仔仔细细盯着她。
    “林青青，是你吗……”
    女子紧闭着眼，没有反应。
    姜静姝站直身子，道：“陶大夫，出来吧。”
    躲藏在暗处的陶启明走出来，小心翼翼看了眼四周，确认没有人后，才放下心。
    用他的软香散，来迷晕一个女子，实在是太不道德了。不过这是姜姑娘的请求，没有办法，姜姑娘自然有她的原因。
    他走过去，蹲下身，抓起女子的手腕，手指搭在脉搏上。
    姜静姝认真看他。
    过了好一会儿，陶启明放开手，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道：“此女脉象亏虚，身子大出过血，到现在还没有恢复。”
    “她生过死胎。”姜静姝平静道。
    陶启明点头，“对对！就是如此！产过子的人才会有这种脉象！”随后，他震惊看向姜静姝，“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也懂医术？”
    姜静姝淡淡笑了笑，果然如她所想，女子就是林青青。
    “我不懂医术，但……我认识她。”
    “……”
    “陶大夫辛苦了，今日之事不要透露出去，不能让他人知道。”姜静姝嘱托，语气凝重。
    这件事非常危险，林青青改头换面，有意靠近皇上，肯定是四皇子布的局。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跟四皇子联的手，但是万一让人察觉到他们窥破了计划，肯定会下杀手，陶大夫也会陷入危险当中。
    陶启明点头，“姜姑娘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此人要怎么办？”他看了眼昏迷的女子，问道。
    “陶大夫把解药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好。”陶启明从衣袖里拿出纸包递给她。
    陶启明离开，姜静姝看了一会儿林青青，蹲下身，伸手抚摸她的脸。“为何要跟四皇子联手呢？”
    林青青昏迷不醒，怕是怎么都不会想到，姜静姝竟然认出了她。
    她改头换面，照铜镜时，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却被别人认了出来。
    姜静姝转身离去，找到宫女，说是洛姑娘在散步的时候突然昏迷了过去。宫女焦急，急急忙忙去把人扶回来。
    要是让皇上知道洛姑娘出了闪失，肯定会向她们问罪。
    林青青被扶进帐篷里时，姜静姝袖子里暗暗打开纸包，抚摸随风飘散，一股轻淡的香味弥漫开来。
    林青青迷迷糊糊睁开了眼，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洛姑娘……”宫女看到林青青醒来，十分欣喜，“洛姑娘，您醒了！”
    “我……”林青青喃喃，突然想起什么，“姜静姝！”
    她看到了姜静姝，说了两句话，之后突然意识昏沉，昏睡了过去。“我怎么会在这里？刚才跟我在一起的女子呢？”
    宫女答道：“洛姑娘您的身子虚弱，受到冷风后昏迷过去了，是有位小姐通知了奴婢们，才把洛姑娘扶了回来。”
    “她在哪里？”
    “那位小姐早已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