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公孙善所想,这些人并不是官兵,或者说此时他们已经不是官兵,他们是从邯郸城内叛逃出来的叛军,临走的时候还偷了一百匹马,至于他们问赵学要粮食,那纯属是无稽之谈,只不过是为了满足他们自己的欲望罢了。
既然已经叛变,那么他们一路上为了保全自己自然还会打着官兵的名号,所谓的征粮就是要满足自己,如果赵学真的把口粮都给他们的话,那可就上了大当。
长平之战,赵国死了那么多人,邯郸的军心自然不稳,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一些叛军似乎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不过这也只是后人的思想罢了,当时的赵国人是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没有旗帜的官兵,肯定是叛军吗?”赵学依旧是小声问道。
“肯定的,我去过邯郸,那里的官兵不管是执行公务还是返乡探亲,只要队伍里超过十个人就绝对会手持一面赵国的旗帜,而这些旗帜为了防止落入敌人之手,晚上是要收起来的,大晚上他们出来执行‘公务’,肯定会去申请拿着旗帜,既然没拿着,只能说明他们执行的不是‘公务’。”
公孙善是在邯郸生活过的人,他对城里的军事架构比较了解,既然如此,那么他说得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快点,把你们的口粮都交上来,难道不想活了么?”那领头人再一次催促。
赵学点头哈腰,然后走到了黑夫面前,装模作样地对他说道:“去下边收一点口粮交给这位大哥。”
但是赵学却对黑夫做了一个眼神,黑夫早就生气了,而且他也知道赵学肯定不会同意交出口粮的,此时这个眼神正好说明了一切,黑夫心领神会。
“也不知道最近这些年我们赵国的禾黍长得怎么样,老百姓总是一刀就把那些禾黍给割掉了,上次我听说还有百姓闲的无聊用禾黍在田里编成草人,然后再用弓箭射击。”赵学笑着对众人讲了一个小故事,不过这个故事看起来是非常荒诞的。
禾黍也就是战国人对稻麦一类谷物的统称,生产力低下的战国人怎么舍得用小麦或是水稻编成草人来当做箭靶呢。
“那些百姓啊,一下子就射中了草人的脖子,如果是个活人的话估计就要死了,也不知道这些百姓怎么舍得……”赵学依旧讲故事,而他讲故事的同时却在装模作样问身边的人搜起装口粮的口袋,众人都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黑夫明白了赵学的意思,他也装模作样地开始走动,当走到那个领头人的身边他直接就拿起一把青铜刀照着对方的脖子砍去,然后又搭箭引弓,对着第二个人的脑袋射去。
猎户出身的黑夫武艺自然精湛,他身旁的鲸蒲看到此举自然也不能闲着,他也搭箭射杀了对方几个人,赵学见到二人已经动手了,赶忙对自己的兄弟们喊道:“兄弟们,他们是叛军,这些马都是他们从邯郸大营里偷出来的,赶紧把他们都杀了!”
听到这话之后首先动手的人就是王甲五兄弟了,对他们来说赵学的话就算是错的也一样要执行,五人也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对手。
虽然说对方都是有着良好军事素养的军人,但是此时他们却没有任何士气,如果有士气的话早就在邯郸城里御敌了,哪里还用跑出来呢。
可是赵学的那些手下就有些疑问了,如果对面的是人秦国人的话他们肯定会不由分说就往上冲,然而对方说自己是赵国官兵,己方还真的没办法马上出手。
赵学理解他们的心态,所以自己也去参加战斗了,他给了公孙善一个眼色,公孙善点头之后也拿起了一把弓,搭箭便射,虽然他射艺不精,但是这种作战的态度是非常值得肯定的。
这时下边的兄弟们也都坐不住了,他们当时能参军就是被这个书生激的,现在又是这个书生往前冲了,如果他们再不冲的话这脸可就没地方搁了。
赵学自然知道兄弟们的想法,所以便让公孙善来一次作秀,公孙善何等聪明,他一下子便理解了赵学的想法,顺水推舟便又一次激励了兄弟们,于是群情激奋之下这些人便冲了上去。
毕竟叛军没有作战的准备,被黑夫他们这一下打得猝不及防,再加上那一百多人一下子高声呼喊往前冲更是吓得他们够呛,本来他们就二十个人,硬拼也拼不过对方,再加上也没什么士气,所以一触便瞬间击溃,五六个人当场便骑马往回跑了。
黑夫知道他们是叛军,怎能轻饶,他也跨上了一批战马,然后往前冲,一边跑一边引弓射箭,只见逃跑的那五六个人没跑几步就被他射杀下来,只剩下马儿独自飞奔。
这场遭遇战就这样结束了,然而对方却给赵学留下了一百多匹战马。
赵学还欠大家一个解释,他赶忙对那些不明就里的兄弟们说道:“他们都是叛军,我们可以去邯郸邀功了!”
说实话赵学对于对方是不是叛军也是将信将疑,他这一次是完全听信公孙善的话了,不过既然公孙善在邯郸待过就应该不会有差错的,何况己方刚才攻击的时候对方一点也没有压倒性的气势,真正的官兵怎么可能就这样让你杀戮。
兵士们这会不信也没办法了,反正天塌下来先砸个儿高的,有赵学在上边顶着他们也不会有连带责任的,而目前最让他们感到欣喜的是每人都拥有了一批战马。
这些叛军出逃的时候偷了一百多匹战马,如今正好被赵学他们俘获,反正目前这些战马也没有主人,他们正好将其收编了,这可是比一千金还要值钱的物资,在战争年代战马的价钱比耕牛还要贵重,赵学等人自然不会再给他们送回去。
“兄弟们,每人领一匹战马,然后继续休息,明天我们就可以加速前进,明天中午之前务必到达邯郸。”赵学下令了,兄弟们也高兴了,明天终于不用再像今天这么累,骑马去邯郸又可以威风凛凛,多有面子的一件事啊。
分配完马匹之后赵学心里七上八下,他不知道杀了二十个人究竟是对不对,如果对方真的是出来执行公务的话自己可就完蛋了,说不定到了邯郸之后马上就会被绑起来游街示众,不过眼下事已至此他也想不了那么多,自己毕竟已经有了一百名骑士,到了邯郸就算是犯错误也一样有谈判的资本。
众人喜滋滋地又重新进入到睡眠,依旧是有二十个人巡逻,王甲五兄弟也是一样留有一个人守护在赵学身边,然而鲸蒲是再也睡不下去了。
鲸蒲就是这样一个警觉的人,只要一有危险他绝对是第一个醒来的,但当危险结束之后他确实最后一个睡下的,刚才那一幕有些激烈,这可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杀人,心中自然有些不平静,再加上警觉的神经根本就难以入睡,所以他也加入到了守夜的队伍。
倒是黑夫这样五大三粗的人睡下了,他虽然精明,但却没有鲸蒲那么警觉,战斗完后直接就休息他认为再正常不过了,所以黑夫和赵学没一会便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都骑上了属于自己的战马,开始向邯郸开进,上马的时候赵学感觉特别难受。
虽然在二十一世纪里赵学也在某某马术俱乐部里玩过,但是那种经过驯养之后品性温和的马跟战国的战马怎么能一样呢,更何况这个时代没有马镫,单单是上马这一个环节赵学就费了很大的力气,王甲跪在地上给他当垫子才爬了上去。
赵学心想到了邯郸之后一定要做一堆马镫出来,这样打仗也实在是太不方便了,两腿悬空一会就会发麻,而且重心在胯下的话自己上的上身也使不上力气。
这便是战国时期战车是主要兵种的原因吧,没有人能在马上使出全力,所以马只能拉车来体现自己的价值了,日后有了马镫,骑兵才开始成为各个兵种之间的梦魇,一直到近代骑兵仍然有极大的优势。
一路上兄弟们欢声笑语,每一个人都露出了灿烂的笑脸,口粮足够、装备足够、士气正旺,再加上拥有战马,这支百人部队绝对是战场上的一支劲旅。
经过了一个上午的奔跑,赵学的百人队终于来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城池面前,这里的城墙比安城高出两丈,城墙长度也足足比安城多两倍,城楼上招展的旌旗熠熠生辉,这里便是赵国的首都,邯郸。
只是刚刚经历过惨败之后的士兵们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英武之气,整个城池虽然看起来富丽堂皇,可是人们表情却是暮气沉沉。
“终于到邯郸了,我们进城吧。”赵学对公孙善说道。
这里大部分人都没有来过邯郸,大概也只有公孙善知道进城的方法了,守门的卫兵会不会放他们进去还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