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了个阳光明媚的天气搬家。
新住处是梁涉川很早就买下的,在京都中心附近,著名的台城府,繁华地段,寸土寸金,风景璀璨。
入了夜,站在顶楼,能看到全城的万家灯火。
下雨那些天他零零散散搬来了些东西,却没有整理。
穿过花园,有一架秋千,也有池塘,只是还没到春暖花开的季节,池塘没有鱼,边缘都是枯草,无人打理。
绮岁在花园走了走,熟悉新家。
说是新家,实际大多都是按照平潮公馆的布局来修整的。
明光普照,梁涉川踩在椅子上挂窗帘。
袖口的绵软衣料被他挽起来,露出一截小臂,线条清瘦流畅,手背皮肤冷白,脉络呈黯蓝色,稍稍抬起时却显修长,比例优越。
绮岁不作声,站在一旁眯眼敲着。
从窗外进来的阳光刺眼,她视野有限,等着梁涉川将窗帘挂好,要下来时绮岁忙过去扶着椅子。
觉察到了什么,梁涉川垂眸,语气寡淡,是从未有过的陌生,“躲开。”
他看似云淡风轻的两个字眼,却叫绮岁心口冰凉,仓皇地退了两步,让出路来。
不止是语气。
那天之后,梁涉川的态度全然变了。
不再对她呵护如珍,反而格外冷漠。
梁涉川挂完窗帘又去收拾其他的东西,不将绮岁的窘迫放在眼里。
看着他忙里忙外。
绮岁嗫嚅着嘴巴,无所适从道:“我也想帮忙。”
梁涉川摆正椅子。
他站在光源稀薄处,发丝一根根的,能分辨的很清楚。
背影凝滞了下,随即回头,淡淡道:“去把外面的箱子拿进来。”
得了命令。
绮岁才稍稍安心。
转过身,又听梁涉川说:“把我从陵洲带回来的两个行李箱扔了吧。”
“为什么?”绮岁疑惑,眉也皱了。
“没有为什么。”
她分明记得那里面装的是一堆小孩子的衣服。
每一样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为什么要扔?
无名火堵在脑中。
梁涉川却淡然的很,表情也漫不经心又无所谓,“让你扔就扔,不是要帮忙吗?”
他简直不可理喻!
绮岁是真的生气了。
她什么话都不再说,将气都发泄在了脚上,重重踩着地板走出房间,回到花园,在距离阳台最近的位置等了两分钟,都不见梁涉川追出来。
一应整理好。
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这里每天都会有阿姨来打扫,干净馨香。
花园内的花草都没有到盛开的季节,只隐约冒出了些骨朵,枯黄的草还未褪去,吹着冷风,凄凄凉凉。
绮岁在秋千上的背影也寂寥。
她长发挽在脑后,穿了件拼色的毛衣,牛仔裤的裤脚还飘着两根线头,旧的有些发白,穿着简单,清纯却又风情。
梁涉川将带过去的厚外衣搭到绮岁肩上。
小动作却将她给惊醒,揉了揉眼睛,回头对他冷哼,“我还以为你把忘了我呢。”
“这儿这么冷。”梁涉川用掌心包住绮岁的手,“怎么在哪儿都能睡着?”
他态度温和了些,却又疏离。
绮岁强迫自己不多想,摇了摇头,笑吟吟地撒娇,“孕妇嗜睡,站着也能睡着。”
不知是哪个字眼让梁涉川不舒服。
他神色郁郁的,挤出来的温和也陡然消弭,面无表情。
“怎么,”绮岁歪了歪头,鬓角一缕发滑下,她眨眨眼,模样娇憨,“我又说哪句话惹你不开心了?”
最近她经常惹梁涉川不开心,他也经常黑脸。
“你不想我老是睡觉,我不睡了还不行吗?”
明明她才是重点保护对象,确要挖空心思来讨好梁涉川。
他沉着张脸,显然还是不高兴。
“下次的养胎汤,我好好喝还不行吗?”
“还不高兴?”
绮岁泄了气,“大爷,你给句痛快话,我到底哪里错了?”
陷在未知的情绪里,她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转身的姿势维持了许久。
直到脚底板都麻木了。
绮岁才被梁涉川从秋千上拉起来,仍没有给一个好脸色。
最终抛下了句模棱两可的话,“你没错。”
晚上斐姐带了晚餐过来,江封和柳念念一起来庆祝乔迁之喜,就连许久不露面的顾也也回了京都。
他们聚在一起少不了要喝两杯。
绮岁曾经嗜酒如命,如今为了孩子一滴都沾不得。
她吃了两口,便找了个借口下来,独自到花园坐着。
没一会儿,顾也故意轻着脚步走到秋千后,一声不吭便抓着秋千两端的绳子,微微荡起。
绮岁被吓的溢出一声惊叫。
双脚还没离地,顾也就紧紧固定住了秋千,憋着笑打趣她,“岁岁,你以前可没这么胆小。”
绮岁花容失色,缓了口气,回头用拳头砸他,“我现在又不是一个人,要是让梁涉川看见,又要跟我生气。”
“师哥会吗?”顾也不以为然,“他哪里会这么小心翼翼?”
“你没看到吗?”
“看到什么?”
“吃饭的时候,他给念念夹菜,可没管我,不就是在生气吗?”
背对着顾也而坐。
绮岁双手抓着秋千绳,双脚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心事重重,连落在草地上的影子都有几分落寞和沮丧。
顾也面容冷静而平淡。
仔细分析了下,好像的确是绮岁说的那么回事。
绮岁骄傲,任何时候都好自尊,要面子,会斤斤计较,眼里容不得沙子。
“岁岁。”顾也小幅度的晃动秋千,力度把握的很好,微风荡漾,“你怎么连柳念念的醋都吃?”
“我没吃醋。”
“还说没有?”
顾也这个榆木脑袋。
绮岁跟他解释不清楚。
她低下头,枯草尖扎着脚边,有些痒。
出神了很久,顾也晃动秋千的手一直没停,就像小时候每次,他陪着绮岁荡秋千时的场景。
可那时他们都还小,心性单纯,哪里会想到日后,会是这样一番景象。
其他人都在二楼餐厅,花园静谧,月光铺洒,四周落着淡淡白光。
顾也一向不会说话,斟酌良久,忐忑道:“岁岁,你现在还记恨我们吗?”
“记恨你们什么?”
绮岁脚尖踮在地上,回头看着顾也。
温度冷,空气中落下寒霜。
黑暗中分辨不清顾也是在看绮岁的眼睛还是在看别处,他一笑,不再追问,“你一点没变,从小到大都喜欢装傻充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