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检的过程不算繁琐。
医生也是梁涉川认识的专家。
每次来,绮岁都会埋汰的说连生孩子都沾了他的光。
这是第一次,梁涉川忙的连检查都抽不出空来陪她。
不用被管着,绮岁倒乐的清闲。
站在医院外。
远远的便能看到停在视野中的一辆白色小轿车。
绮岁放慢了步伐,走在斐姐身边,“姐,今天我干妈约我到她那里坐坐,就先不回去了。”
阳光璀璨。
初春的好天气。
斐姐却感到有些不安,“干妈?”
她顺着绮岁的目光看去。
那辆漂亮的小轿车上下来一个男人,恭恭敬敬地站着,似乎在等着绮岁。
“嗯,看着我从小长到大的,梁涉川认识。”绮岁怕斐姐不同意,便随口撒了个谎,“我昨天跟他说过了,他知道的。”
“可是你现在还怀着孕。”
“就是怀孕了,所以才去坐坐的。”
“那我跟你一起去?”
斐姐还是不放心。
这层不放心的本源来自于绮岁的不信任。
绮岁神色平静,细细凝视,却发现她的平静中掺杂着点无奈,“姐,我又不是小孩子,还不能自己出去了吗?”
远处的男人还站着。
腰背挺直,很是严谨,也没有因为等待而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斐姐张望着看了她一眼,犹犹豫豫,“那你可要早点回来。”
“知道啦。”绮岁笑吟吟的,又化为单纯的面容,“今晚我要吃醋鱼,谢谢姐啦。”
她走到车旁。
西装革履的男人为她打开车门,护着头。
待车子离开了。
斐姐才缓过神,慢步离去。
蒋沅曾经的庄园早在四年前就被法院拍卖了出去。
如今她住在京都郊区的老宅里,环境糟糕,但好在僻静。
她的身份还不能太过抛头露面,一些明面上的生意,都是由以前的老部下接手出面。
为了招待绮岁。
她忙活了一上午,做出一堆甜品,每一样都是绮岁爱好的口味。
绮岁幼时就好甜口,却常常吃的蛀牙,后来梁珏山烦了,干脆让家里的佣人再也不做甜品,害她馋的不得了,每次想吃甜了,只能偷偷去蒋沅那儿。
“沅姨,梁小姐到了。”
男人语气板正,像一尊没有表情的雕像站在绮岁身旁。
白色的小阳台上落满了阳光,照的几道甜品格外诱人。
蒋沅挥挥手让男人下去,亲昵地挽着绮岁过来坐下。
像疼爱自家女儿一样,眸光包揽着绮岁略显清瘦的面颊,语重心长道:“瘦了,他是怎么照顾你的?”
这个“他”是谁。
绮岁心知肚明。
“最近才瘦的。”她撒谎的功夫厉害,却不忍心对着蒋沅撒谎,语气便僵硬了些,“胃不太好,吃不下东西,之前胖了很多呢。”
“你少唬我。”
“真的。”
绮岁拖了拖腔调。
蒋沅哼哼两声,对梁涉川讨伐起来,“他那个人我还不知道?抠门的要命,舍得给你花什么?”
绮岁面露难色,不知该怎么跟蒋沅解释,梁涉川的确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好了,我今天让你来是想见见你,没有别的意思,别紧张。”
听蒋沅这么说,她堵在心口的一团湿棉花才算散了。
蒋沅将一份刚刚烘烤出炉的曲奇饼干推到她面前,还专门配了一份红茶。
各式各样的小点心都是绮岁喜欢的。
可现在她怀着孕,吃下肚的东西很少有不吐出来的。
“快尝尝啊。”蒋沅对绮岁的反应感到奇怪,“看看我的手艺退步了没。”
怕她怀疑。
绮岁吃了一小块饼干,牵强地笑起来,“好吃,跟小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
“就你嘴甜。”
“真的好吃。”
从绮岁嘴里说出来,任何好听话蒋沅都很受用。
她献宝似的将剩下的所有甜品推到绮岁面前,“这都是给你准备的,可别不领情啊,我知道你在他那每天都是大鱼大肉伺候着,这娘家,你可别嫌寒酸。”
“干妈,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嫌。”
“快吃。”
曲奇饼绮岁尚且能忍受,可奶油蛋糕她只是看一眼都觉得反胃。
蒋沅太过热情,绮岁不好驳了她的心意,刚吃下两口,喉呛里黏糊糊的感觉刺激到胃。
再也忍受不了。
条件反射下,绮岁突然侧转过身,连忙捂着嘴干呕了下。
身体的不适令神色恍惚,她茫然抬起头,天空中的金色太阳即刻入眼,刺的面部生疼。
“岁岁?”蒋沅试探地叫了她一声,“你又撒谎骗我了。”
原来今天这场。
是鸿门宴啊。
绮岁怔愣良久后才坐直身子,她皮肤苍白,眸光很弱很淡。
“上次你电话里说怀孕是假的,是骗他的。”蒋沅不惜将她最后的颜面戳破,“这话其实是编来骗我的吧?”
绮岁低下头,认罪伏法:“姨,我没有办法。”
“之前你说要回到他身边,我就不同意。”
“是走是留,我从来就没得选。”
“你太心软了。”
别人都说绮岁心硬又狠。
殊不知梁涉川淡然的表象下,狠起来才是真的狠。
蛋糕的甜腻香味在此刻并不美好。
绮岁只要闻到就觉得头痛。
蒋沅吩咐佣人将东西都撤了下去。
光秃秃的白色小餐桌上铺着块淡绿色的餐布,放着两只茶杯,杯壁干净,映着绮岁细白的手指。
茶水将她喉间的甜腻冲淡,她的话来的匆忙,未经大脑,“我没想到会这么快怀孕,而且他看起来,很喜欢这个孩子。”
蒋沅触摸着绮岁手指上的那枚订婚戒指。
很素的戒圈,她若有所思道:“那你呢?你真的打算就这样下去?”
“姨,我说了,选择不在我。”
绮岁面目中的惆怅太浓烈,远远超出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情绪。
“可是他做的那些事,你真的能不计前嫌?”
“他过的也不容易。”
“那被他害的那些人,就容易了吗?”蒋沅的愤怒大过了对绮岁的疼爱。
他们一个是亲人。
一个是爱人。
向着谁,对另一个来说都是背叛。
梁涉川踩着梁珏山的尸体,踏碎了绮岁的骄傲,才走上今天万人敬仰的位置。
灼目的阳光照亮了蒋沅鬓角的银丝,绮岁却选择视而不见。
她飘远的思绪恍恍惚惚又回来,坚持道:“我愿意再赌这一次,输赢都是我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