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时间。
情况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当晚蒋沅正在出国谈生意的飞机上,没有任何电子设备,直到落了地才接到陵洲那边紧急传来的消息。
这次波动不小。
她顾不上这边的事,急忙买了最近的航班赶回京都。
时间再紧。
落地也已是第二天午后。
回房却没找到绮岁。
佣人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跟蒋沅报备,“小姐今早非说不舒服,要去看医生,何风便带着她去了。”
蒋沅干着急,只能先考虑绮岁,避免她听到有关梁涉川的任何风声,“在哪个医院?”
“这个不太清楚。”
电话打过去。
两个人都显示无人接听。
人群拥堵的医院挂号区。
何风排在长长的队伍之后,时不时焦灼的往前看去,等待的时间越久他就越不安,生怕会被蒋沅知道他带了绮岁出来的事。
他回头看去。
几排之中的座椅上,绮岁正坐在中间,容颜虚弱,睫尖无力地轻抬,很是令人心疼的憔悴模样。
便是这幅样子。
将何风耍的团团转。
见他走的远了。
快到达窗口时。
绮岁弓着身子,悄悄从后溜走,掩埋在人群中跑出医院。
停车场内太多辆车。
只有梁涉川的车上的是陵洲的牌照。
灿灿骄阳中,他坐在驾驶位,手搭在方向盘上,刚才目睹了那个男人扶着绮岁进医院,他们在里面耽搁了半个钟头,绮岁才摆脱他,跑上车。
她脸庞娇嫩绯红,底色本就如白玉似的白,这一年来被梁涉川精细养着,身体也被养的饱满成熟。
咬一口,像是微甜的杏子。
“有什么急事?”绮岁着急时间,不得不开门见山。
她可不想何风因为她,被蒋沅责骂。
今天还是好不容易软磨硬泡,他才答应带她来看病。
梁涉川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对刚才那一幕还耿耿于怀,冷淡了不止一分,“不是让你跟蒋沅说换个人吗?怎么还是他?”
听出他声音中的不悦。
可绮岁没有时间哄他,按照往常的办法,他不高兴了就吻他,直接扑上去。
在触碰到唇角的刹那却被猛地推开了。
梁涉川扭头,黑色的衬衫外套了件灰色西服,怎么看都不合身,尤其是眉间蕴起的那层燥意,更让绮岁茫然,她咬咬唇,有些委屈,“你凶什么?”
她又不欠他的!
“我在问你,为什么没换人?”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倒是横气。
梁涉川一怒起来便呼吸不均,他习惯性地解开西装钮扣,却意外露出昨晚被江且愿撕扯开的那枚钮扣痕迹。
精致的金属钮扣正悬挂在他的小腹中央,很是瞩目。
绮岁怔了下,没顾上安抚他,“扣子怎么断了?”
“被扯的。”梁涉川没打算撒谎,比起她跟那个相貌俊雅的保镖朝夕相处,他跟江且愿那点事,可不算什么。
“扯的?”绮岁大概猜到了,“江且愿?”
“嗯。”
挡风玻璃遮不住阳光。
全部落到了绮岁脸上,她神色瞬时放松了几分,却在座椅上悄然后退,警惕又防备地看着梁涉川。
失去联系那段日子,她实在不敢确定,他都在做什么。
斟酌了下用词。
她轻声慢调,尽量让梁涉川听的清楚,“衣服都撕了,睡了?”
女人最了解女人。
见到江且愿的第一面,梁涉川一声声叫她小姑姑,可绮岁看得出来,人家想做的,不是小姑姑。
梁涉川向后倾倒了些,靠着椅背,散漫无光的眸色放在绮岁身上,“要是睡了我现在还能在这里吗?”
他看不到绮岁虚惊一场后的表情。
“你别告诉我是她想强迫你,你不从,于是趁机逃跑了。”
“没有你想的那么落魄。”
聊天的时间超过了五分钟便是多了。
绮岁着急走,便随口搪塞了两句,“估计何风已经在找我了,我先回去了。”
梁涉川将她一把抓过去,两只手贴着她的耳朵,拨开了面上的头发,音色低沉缱绻,“你还记住他的名字了?”
“他每天跟着我,记住名字又怎么了?”
不想听她狡辩。
酸气像涨大的气泡,充斥在梁涉川心口,他捧着绮岁的脸,寸寸贴近,一缕金光从唇中掠过,逐渐缩小,消失之际,阳光被一道人影挡住。
绮岁余光扩散而出。
身子倏然僵冷,心中有什么东西忽然轰然倒塌。
她最敬爱的亲人,此刻便站在车外,透过轻浅的车窗颜色,看着车厢内这一幕。
车门被拉开。
热风糊面。
蒋沅将绮岁一手拽下车,不在乎她会不会磕到碰到,挡在她身前,震惊之余,瞪了梁涉川两眼,转头失落地看着绮岁,“岁岁,听我的,你们已经离婚了,不要再跟他来往。”
“沅姨。”梁涉川没下车,从车门中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为什么不能跟我来往?”
不知怎的。
他说这话时。
视线并未落在蒋沅身上。
反而是在看着她身后的男人。
蒋沅只有微微屈腰才能看到梁涉川,他说这话时漫不经心,半点不在意自己做了什么。
“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蒋沅畏惧又恶寒,“你好手段,是我们家岁岁配不上你,还请你放过她。”
跟梁涉川辩驳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蒋沅拽着绮岁,绕过他的车,不迟疑分毫,开车离开。
被抓包的耻辱感在绮岁心头越涨越大。
她坐在车后。
低着头,始终一言不发,似乎是在等待蒋沅凌迟的酷刑般煎熬。
司机开车。
何风坐在副驾。
蒋沅用掌心覆盖着绮岁的手背,她沉静了片刻,找回仅剩的理智,“岁岁,我知道你是一时糊涂,知道他平安的消息,所以急匆匆跑出来见他,我不会怪你的。”
“对不起。”
“你不用对不起,是他城府深,将周围人耍的团团转,连我都被蒙骗了,何况是你。”
“不是的,”绮岁闭上眼睛,车厢内的香气充进她的鼻腔,扩张她太阳穴的痛感,“前几天,我就知道他没事了。”
明显感受到手背上,蒋沅震了下。
她没有立刻发火。
反而冷静开口,声音很细,满是慈爱,“那也没关系,我知道你是被他骗了,你以为他是真的遭了罪,为了保护你才跟你离婚,这都是假的,都是他阴谋,吞并江氏的阴谋。”
梁涉川不显山不露水,对外放出消息自己是被勒令停业整顿,被最高检的人带走彻查,引出江氏那群老家伙蠢蠢欲动,在这段时间内将野心暴露干净。
不待他们得意两天。
他又安然无恙的走出来,名下所有产业都未遭到任何损失。
停业那些天,也只当给手底下兢兢业业的人休了假,顺便捉出一些本就不老实的内鬼,一举两得。
纵然是在商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蒋沅,也不得不对他这番狠辣的作风惧怕。
这一次,远比出卖梁氏的时候,狠辣多了,得罪的人也更多,地位越高,摔下来后也就更惨。
只是现在恐怕再没有人能和梁涉川抗衡。
绮岁一头雾水,蒋沅安慰她,轻拍她的手背,“这些天你跟他就不要见面了,让何风带你出国去玩两天,避避风头。”
“姨,我不想去。”
“你别天真了。”蒋沅知道她在想什么,声色严厉几分,“他这样的人,早晚会把你也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