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内光影乱窜,映在绮岁的一卷长发上,让她的眉目立刻清晰起来。
顾也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她几天没有回台城府,再出现,怎么会是在这样僻静的小巷子里。
没有了和关山月吃饭的心思。
他甩开她的手,“你先吃,我马上回来。”
关山月没有阻拦,将手摊平放在桌面上,闲散抽出一次性筷子,她目视着顾也的身影,他匆匆跟了上去,在小巷中拉住了绮岁。
收回狡黠的目光,她喊了一声:“老板,一碗重庆小面。”
绮岁的动向她时刻都在关注,以及她搬出平潮公馆,将台城府里的电脑拿走,将近一周没有和梁涉川见面。
这些,她都知道。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一定出了什么事。
一碗面吃完顾也都没有回来。
关山月悠哉的拿出手机,接起刚打来的电话,响了几声,她放在耳边,语气很柔,很尊敬,“姐,有什么事?”
“我之前跟你说的,梁涉川找人调查我,已经没事了,现在不用保护我了。”
话筒里的声音很媚,却是后天修炼出来的媚。
关山月兀自点头,平静道:“你最近先不要出去了,避避风头。”
梁涉川不再追查车祸的事。
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绮岁。
对他而言,什么事都没有她重要了,追查车祸的事,自然也就放松了不少。
收起手机。
关山月不想再等顾也,结了账准备走,刚出面馆的门便看到几米远赶来的人,衣前的钮扣被撕坏了,脸上也挨了一巴掌,迅速红肿了起来。
整理好表情,她佯装诧异地跑上去,伸出手指触摸顾也的脸,“你这是怎么了,被谁打了?”
顾也微微偏头,躲开她的触碰,又气又无奈的,“没谁。”
刚才他见了谁,那便是谁了。
关山月瘪瘪嘴,含着气,“你去这么久,我面都吃完了,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他的确是打算不回来的。
只是想到梁涉川的叮嘱,这才不得不回来装模作样。
握住关山月的手,顾也尽量和缓了语气,“那我们走吧。”
因含着怨气。
送她回家的路上车内都是沉默的氛围。
就连道别的话顾也都没说。
直接调转车头,去了台城府。
夜里十点。
寂静的房内再无半点声音。
房门被指纹解锁打开。
整条长廊幽深漆黑。
顾也没有开灯,依照记忆中的路线进入客厅,没换鞋,皮鞋底子踩在地上又重又响亮,却没能叫醒房内任何一个人。
梁涉川的房门下没有任何光色。
看来是早早就睡了。
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时。
莫名的脚步在身后停下,顾也肩膀跟着一颤,像见了鬼似的回头看着斐姐,缓了好几口气,“姐,你走路没声的!”
“你怎么回来了?”
“来找哥。”
绮岁的事没有得到求证前,他一个字也不会说。
斐姐将顾也拉到一旁,“他睡了,你别来吵醒他,什么事也急不了这一时半会的。”
话尾,她直接将声音低成了气声,伴随着叹声,“他最近休息的时间太少了,都要吃了安眠药才睡的着,饭也吃不下。”
这几天工作量的确强。
但梁涉川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不应该这么脆弱才对。
顾也抿抿唇,拳头也握在一起,“我知道,师哥根本不是因为累的,是因为跟岁岁吵架了吧,这种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吵架了?”
“姐,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你们每天忙的没影,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知道?”
除了那天绮岁淋着雨回来外,的确没有什么反常的。
斐姐拽住顾也的手,“这次又为了什么事,还有,你脸上是谁打的?”
一室漆黑。
静的连呼吸声都被寸寸放大。
脸颊火辣辣的灼烧感腾的浮上来。
顾也烦躁地揉揉脸,“岁岁。”
他只是在巷子口拉住绮岁,多问了她两句,并且无数次提起梁涉川的名字,起了口角,绮岁便不客气的抽了他一巴掌。
还警告他再也不要找过来。
这才将他气到。
斐姐还是拽着顾也不放,“岁岁打你干什么?”
“这事我要问问师哥。”顾也一刻都等不了。
毕竟在巷子口。
绮岁说的那些话,实在太绝情冷漠,并且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清楚绮岁对梁涉川的重要性,要是没了她,一切都不对劲了。
两人在外争吵。
隔着一扇门。
梁涉川听不清,可他神志清醒,尤其是晚上,无法入眠,吃再多的安眠药都不行,所以白天才会疲累。
活动肩膀,他散漫地走出房间。
在黑暗中找到客厅的两人。
喉呛干哑,神情迷乱,模模糊糊道:“顾也,你怎么来了?”
他正吵的情绪激动。
见梁涉川出来,仿佛看到了诉说的出口,甩开斐姐便冲过去,气势汹汹地站着,一字一顿,“师哥,你跟岁岁怎么了?她为什么说要跟你离婚?”
“离婚吗?”
“是啊,我看到她,她亲口说的。”
不知为何。
顾也清晰的感觉到梁涉川的茫然,是对万事万物都模糊的茫然,眼中掩藏不住的疲惫叫人心痛,气声都弱,“我知道了,我自己会处理,你回去休息吧。”
怎么说这都是他的私事。
外人是没有资格插嘴的。
“可是,她说的很决绝。”
梁涉川已经转了身,想避开,可顾也还是不聪明的多了嘴,顿时将他挽留在原地。
再决绝。
也不会有那天在平潮公馆时决绝了。
那天绮岁几乎把能说的话都说了,离婚,已经是必然的了。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梁涉川背影清瘦,神态悲炝,仿佛一根快要燃烧完的蜡烛,油尽灯枯般,再无生机,他兀自牵出一抹苦笑,“我说了,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师哥。”
“回去!”他抓起手旁的玻璃杯摔到地上。
响彻的清脆碎裂声让顾也滞住,心跳也跟着停了。
他咬咬牙,再说不出一个字,扭头便走了。
只剩斐姐在原地进退两难,神思松散时,看到几步远,梁涉川肩膀蓦然一歪,虚弱的捂着腹部,撑着桌沿,腕部发白,冒了一颈的冷汗。
没忍多久,竟然膝盖一软,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