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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一命偿一命
    医院外有一条通往停车场的路。
    黄昏和傍晚的交替时段,无边无际的金色光芒渲染了整条路,来往人群众多,吵闹声蔓延到角角落落。
    气温炎热,挥之不去。
    七点钟天空仍是白昼的颜色,半个角的夕阳垂落地平线,从隐透的车窗看去,景观壮丽明媚。
    车内冷风降落着。
    从身前,从脚底,怕绮岁会感冒,梁涉川随手拿了帽子给她扣上,严声命令着:“好好带着,严律说了,生病的时候就是脑袋先着凉。”
    绮岁不作声。
    轻轻扶正了帽檐,姿态娇憨。
    她出了神的想事情,眼中透露着点点的倦,很纯粹,不加掩饰的倦。
    车开了十几分钟,她被座椅的绵软给吸了进去,没由来的犯困,哼唧了一声什么便歪着脑袋睡着了。
    绿灯熄灭。
    车流一排排的并停。
    井然有序。
    梁涉川看了绮岁一眼,见她瑟缩着,像是有些冷。
    没办法,他将外衣脱下,动作化成小幅度的,一举一动都谨慎小心,害怕将她给吵醒。
    衣服盖到了绮岁身前。
    遮住光洁的肩头。
    她睡的半梦半醒,不知是受了什么触动,转了个身,抵着梁涉川的手臂睡去,小半个身子倾斜着,脸埋在发丝下,一寸细腻的后颈皮肤就那么置于梁涉川眼下,黑发间,透粉色的耳廓若隐若现。
    颈后那几根小绒毛似乎都有了绮岁本人的灵魂。
    正在对他张牙舞爪。
    梁涉川浅笑,将外衣抽出来,盖住绮岁的后背,任由她靠着自己,她也不再乱动,垂着脑袋睡了一路,睡颜乖巧。
    夕阳西下。
    大地间最后一丝薄弱的微光终于褪去,寂凉的黑夜降临,灰蒙蒙的光色笼罩在车内,模糊了所有,车灯在平潮公馆外的墙壁上闪过,不知有没有惊动房子里的人。
    梁涉川将车停稳。
    一条手臂已经麻木了。
    绮岁还压在他的手上,一动不动,仿佛昏死了过去。
    借着感觉,他越过手臂揪了揪绮岁的耳朵,不轻不重的力度足以将她弄醒。
    醒来是一片陌生的黑暗。
    在夜里熟悉的一切都变得朦胧。
    绮岁僵硬地活动脖子,使了好几次力都没能坐起来,梁涉川含着笑去给她揉,指腹按压着后颈,帮她缓解了酸疼,“下次不要在车上睡觉了,容易生病,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何止是没睡好。
    自从顾也和关山月的事发酵之后,她连眼睛都不敢合上,梦里都是顾也因为女人痛心疾首的样子。
    绮岁直起腰,肩上的外衣滑下,她反手去拽,却被梁涉川抽走放在手上,“你进去吧,我就不去了,免得斐姐又要念叨一通。”
    “你怕她念叨天天还来的比谁都勤快。”
    这是埋怨了。
    梁涉川瞳孔晃了晃,光彩消失,他时常维持的表情神态就是这样,冷漠的时候叫人胆寒,漫不经心的时候更叫人不敢出声。
    只有绮岁不怕他这样的表情,“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哪一个字说错了?”
    “你还不知道我跑这么勤快是为了谁吗?”
    “知道。”
    “知道还问?”
    “我没问。”
    她还真的没问。
    起码那句话并不是疑问句。
    梁涉川在她嘴下就没讨过好,愠怒爬上了眉梢。
    绮岁是个聪明人,想必已经发觉,她眉眼高挑,口吻疏离,“我走了。”
    “走什么?”
    话尾音色刚擦过她的耳畔。
    挡风玻璃沿着车窗外的风景忽然被一片重影遮挡起来,这片影子很快融合成了真人。
    安全带“砰”的缩到了后面。
    梁涉川双手不知怎么朝绮岁伸了过去,一下子便托着她的后腰将人抱起,她就那么面对面坐到了他的腿上,腰后的方向盘是禁锢她的刑具,将她死死扣在这半张椅子上,动弹不得。
    “梁涉川!”
    她恼了。
    只有恼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叫他。
    “嗯。”梁涉川铁了心的耍流氓,“听到了。”
    绮岁用拳头挡在两人中间,“我要回去了。”
    这话没有半分震慑力。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淡淡月影,月光斑驳落在梁涉川的脸颊上,映的半明半暗,他的目光晦涩,只是轻笑着将脸埋进绮岁肩上,顺带按着她的后背,让她整个倒进他的怀里。
    “我这几天没来的那么勤快,没招你烦吧?”
    冷风轻轻吹着。
    不知吹动了谁。
    绮岁闷着,不吭声。
    梁涉川拨着她耳廓的头发,带起痒,“别生气,对孩子不好,我上次问医生,他说你的情绪会影响到孩子,如果老是生气,以后孩子长的丑。”
    “他骗你的。”
    “骗我我也认了,谨慎点总没错。”
    什么时候他也这么谨小慎微了。
    心里有层朦胧的情愫悄然死亡又悄然生长,绮岁不敢想的太多,她也不想在梁涉川最脆弱无助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刀,可没有办法,她没有另一条路走了。
    “梁涉川?”她静了几秒,又说:“你之前把梁家的商业机密举报出去,算功还是过?”
    没有声音回答她。
    有那么短暂到难以捕捉的半秒间,绮岁打算不再问了,她想将刀子收回去,可梁涉川却心甘情愿自己撞上来。
    他波澜不惊道:“这要看在什么人眼里了,在无关紧要,看好戏的人眼里,这当然是功,可在梁家那些人眼里,这是过,因为是我毁了他们半生的荣华富贵。”
    “舅舅做的那些事你也参与了,为什么你能平安脱身?”
    “秘密。”
    他从来不搞神神秘秘的这一套。
    今天倒开起玩笑来,绮岁只当他是在转移话题,于是凉薄了声色,语态平淡无奇的就像在问明天他会带什么好吃的来一样。
    “你也有过错的吧?”
    “问这干什么?”
    “你把你做过的错事,一五一十说给我听。”
    腰际拥着她的那只手臂彻底凉了。
    由内而外。
    梁涉川深埋于黑暗中的面庞满是凄楚和悲凉,他不清楚绮岁想做什么,但他清楚自己现在只想让她开心罢了,“我答应过你,孩子生下来我就会一命偿一命,你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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