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内绮岁要见两个她不愿见到的人。
下午那场已经折磨的她心思疲惫,到了和关山月约好的地方,她没忍住在洗手间狠狠吐了一场,胆汁都要吐了出来。
走出隔间。
抱着孩子的女人诧异又担忧的看着她,她走路摇晃,神思不稳,洗了把脸才好些,回到小隔间时,关山月已经坐在那儿了。
她点了一堆菜。
绝对不是两个女人能吃完的量。
关山月十指撑起,架着下巴,一张小脸又清纯又娇媚的,完全是被爱情滋润了的模样,什么表现最能刺激到绮岁,她就摆出什么样儿来,热情的张罗起来,“回来了,快坐。”
她指指转盘上的菜,一道道的介绍菜名,一道道介绍来源。
那场景让绮岁想起了下午的梁涉川,一份份跟她解释自己做过的恶,胃里的不适又上来的,喉咙不出意外的哽着,“别说这些了,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这样啊。”关山月显得很无辜的样子,“原本还想跟你多聊两句呢,既然不愿意,”她耸耸肩,不近人情的抿起嘴,“那就算啦。”
伸出来的手掌娇小。
看不清掌纹。
“拿来吧。”
“什么?”绮岁眨眨眼。
关山月哼笑,“不是吧,说不要浪费时间的人不是你吗?从梁涉川那儿拿来的东西啊。”
“我凭什么就这样给你?”
“为了你的好发小顾也啊,你也不想看着他被我这种女人骗吧?”
“我凭什么相信你?”
桌上不知什么时候放着酒。
还是白的。
关山月倒了一小杯就往喉咙里灌,是生猛又暴力的喝法,她喝完却面不改色,咂咂嘴,“你现在除了相信我还有别的办法吗?”
绮岁镇定地看着她,“你发誓。”
她没忍住笑出声。
是很自然娇俏的反应,捂了捂嘴,脖子前伸,夸大其词的,“绮岁,你这么天真的,还信这个,我就算发誓说我会死无全尸又怎么样?”
“那你就会死无全尸。”
“你真有意思。”关山月讥讽着,“我现在明白梁涉川为什么喜欢你了,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有不少男人对你发过誓这辈子只爱你一个吧?现在人都在哪儿呢,什么山盟海誓,早都忘到天边去了吧?”
是有不少人对她发过誓这辈子只爱她一个。
可她爱的人却从来没有这样说过。
悲凉浸透了所有,绮岁无波无澜,连情绪也淡了,“你与其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不如想想怎么跟顾也分手。”
“分手,我为什么要跟他分手?”
“你跟他分手,并且保证以后不会出现在他面前,我才会把东西给你。”
关山月半信半疑,“我凭什么相信你?”
东西就在包里。
绮岁早就准备好了其中一份,梁涉川把所有见不得人的秘密都告诉她了,她却只会告诉关山月一个,“这个,是他恶意售卖地皮的记录名单,参与其中人员的名字都在里面了。”
关山月伸手去够,绮岁淡然躲开,镇定自若的看向她,“我把东西拿出来了,你呢?”
“行啊。”她们一个比一个聪明,城府又深,关山月眼睛转了转,当着她的面拨通了顾也的电话。
免提声扩散着。
滴了两下后被接通。
顾也的声音来的快,有他独特的迟钝,缓慢,“今天没有时间去接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那边有些吵,还有些脚步声,关山月抬眼瞥向绮岁,散漫的拖住腮,不假思索的,“顾也,我们分开吧。”
“你要搬出去住?”
“我是说我们分开。”
顾也不是蠢货。
这么明晰的话,他不可能还听不懂,那端经过了漫长的沉默,随即溢出道叹息,“别闹了,我这还忙着呢。”
听他的声音真的很疲惫。
关山月对着绮岁耸肩,得意的眼神里仿佛在说——看吧,是他离不开我。
脸转向了手机屏幕,“我可没闹,我是认真的,以后别见面了,就这样,再见。”
迅速挂断。
她一气呵成,将顾也的所有联系方式统统删除。
仰头灌下一口辛辣刺鼻的白酒,“东西给我吧?”
那份机密文件就放在一旁。
她一把抽走,抱在怀里,当成救命的宝贝,一张嘴打出一个酒嗝,“我要先走了,还要回去把我的东西搬出来,绮岁,谢谢你了,我暂且当你是个半好人吧。”
半好人。
多讽刺的称呼。
绮岁不是好人,好人不会用别的感情做把柄,好人不会用自己的孩子做筹码。
她思绪涣散的坐着,并不答应关山月的话,保险起见,她又问:“怎么?不相信我,要不你跟着我去顾也家看着我搬?”
“没那个兴趣。”绮岁走出那个令她窒息的包间才舒服了些。
喉头还是有一块东西哽着。
回到平潮公馆,锁上门,痛痛快快的吐了一场。
那样的身体反应是很要命的。
吐完后她没有力气站起来,撑着腰紧贴洗手台,洗干净了脸庞的粘腻才摇摇晃晃的下口。
这几周是孕吐最厉害的时候。
连斐姐都小心翼翼的,恨不得一下子修炼成皇家主厨,煮碗小米粥给绮岁喝都怕她吐出来,不敢有一点糊味怪味。
可偏偏她刚递到嘴里就忍不住去吐了出来。
让人又心疼又不知所措。
严律不是产科医生,最多只能弄些开胃降暑的药给绮岁抑制着,可她娇气的病生在骨子里,根本治不过来。
斐姐心疼地给绮岁擦了擦嘴,让她喝水,“吃不下去孩子也吃不着,真是急人。”
“他折腾我,”绮岁咕嘟咽下一大口水,酸涩感终于冲走了,“吃不着活该。”
“自己孩子不心疼还得让我们心疼的。”
严律挠着头,又愧疚又心虚。
嘴上说他是医生,可绮岁怀孕,不舒服的症状他一点也没帮上忙。
一个比一个焦灼的时候,台阶沿着门廊冲进急躁的脚步,这个时间,顾也却来了,还带着一身未消的酒气,距离绮岁几米时就被斐姐给推开,挥手摇了摇,“你身上这么大的味,离岁岁远点!”
顾也不走了。
目光怯怯的,却又含着从未有过的怨气,“岁岁?”
绮岁坐在桌前,椅背冰凉坚硬,她听到了他的话,却不答,淡淡别过脸,看着别处。
顾也从来是个好脾气的。
重话都没跟人说过几次,斐姐这下倒不明白了,“你突然过来干什么?找岁岁有什么事,这么晚了不能明天再说?”
他也不吭声,生于性子里的懦弱和木讷却让他眼眶红了一圈,抿着唇,委屈感澎湃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