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炎,多年未见,你好吗?
这语气和先前已是大不一样,林慕惊奇,他舅詞居然认得京中的侯爷?可他舅_为何一直 没有开口?
劳侯爷挂心,属下一切都好,如今寻得侄儿,此生无撼了。
白君炎恭敬地给忠勤候行了一礼,便站回林慕身边,不再开口。
林慕看了白君炎一眼,终于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这做派,和往日的白君炎是半分都 不像,太奇怪了。
那就好,我今日是来贺木大人寻得公子的,老福,将贺礼抬上来。
跟在忠勤候身旁的长者恭敬地将几个精致的盒子递了上来,木康恭敬地将礼收了,又道了 好几声谢,心中却愈发奇怪,他与忠勤候可没半点交情,今日却不请自来到底是什么个状况?
贺也贺了,本候便先告辞了,君炎能否陪我用个午膳?
侯爷抬爱,属下本应应下,不过,今日是侄儿的宴席,作为舅舅,是千万不能缺席的, 望侯爷恕罪。
严柏仿佛早已猜到结局也没恼,又开口道:好,那你送我出去吧。
这样的要求太过合理,白君炎根本找不到理由推脱,只好跟着严柏出了门。
木康虽疑惑不解,本想着亲自将人送出府,不过到院里,便被婉拒了,只好讪讪作罢,目 送严柏离去,直到不见身影,才又进屋。
老爷,时辰差不多了。
袁儿,走吧。
随着木康一声令下,一行人离开木康的院子,往准备宴席的畅园走去不超过半个时 辰,便会有宾客陆陆续续上门了。
林慕因为想着白君炎有些心不在焉,虽是跟在季睿修身边,却不知被从何处冲出来的小廝 撞了一下,差点没站稳,还好季睿修眼疾手快将人拉入怀中。
哪里来的奴才,怎么直直往宸儿身上撞?
木康是个善于观察的人,他方才虽不明白忠勤候上门的原因,但经过这会儿的思置,又看 白君炎对忠勤候的态度也猜到了几分,对这个儿子更为重视,见这样的大日子,那奴才竞不知 死活往儿子身上撞,一时只觉得恼怒不已。
老爷饶命、公子饶命,奴才赶着去找宴席的东西,没注意到,奴才该死。
老爷,这奴才定是为了宴席忙昏了,肯定也是无心之失,便饶了他吧。
未免扫了兴致,便先饶过你,当心着点,今日贵人这样多,若毛毛躁躁冲撞了,可饶不 得你0
是是是,奴才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下去吧〇,,
这样一个插曲,谁都信了那小廝的话,谁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林慕握着方才那个侍从递来的纸条,心中虽疑惑,面上却是半分不显。
没事吧,可撞疼了你?
没事,走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畅园,木康看着布置精细的院子,看着跪成一片的奴才,终于 满意地点了点头。
今日乃是吾儿归家宴,你们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别冲撞了客人,好好当差,结束后 ,夫人给他们多发半年月钱。
那些奴才听见还不乐开了花,又是一番感恩戴德。
夫人也辛苦了,这宴席准备的很好。
这是我分内之事,衰儿能回来,我自然高兴,必定要给宸儿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归家宴。
瞧着木康和王丼一唱一和,一副慈父慈母的样,林慕差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畅园的大堂里也是摆满了各色瓜果、糖糕,有些林慕叫不上名字,想来不是東洲特有 的便是高价买来的,这宴席,王卉确实下了本。
林慕方才偷偷地看了那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欲寻亡母之冤,午时三刻,后院吟雪阁 ,切记,勿带他人。
若非昨日季睿修探明那装神弄鬼的是张姨娘,林慕倒会猜测这是否是装神弄鬼的人递来的 ,可显然,张姨娘只是处在试探的阶段,亦不会选在今日告诉他这一切I递这纸条意欲何为, 虽需斟酌,但林慕断不会贸然前去。且,形单影只,即便他为了这虚无的线索愿意,季睿修又 怎么肯?
他不经意将纸条拿给季睿修,他们之间只有百分百的信任依靠,任何一点事情,林慕都不 想瞒季睿修。
不过半刻钟,白君炎也回来了,林慕无法从他面上瞧出什么,如今,人来人往,也不是说 话的地方,只好暂时放下心中的疑问,晚些时候再询问。
午时一刻,東洲权贵便都陆陆续续上了门,林慕被迫站在畅园门前,与木康和王卉迎 来送往。
虽说是权贵,但活的远没有平民百姓、乡野村夫来的自在痛快,遇到那些家世地位差些的 ,为了巴结木康,自然挑最好的好话;而那些家世高些的,瞧见林慕如此俊逸出尘,也忍不住 夸赞几句。不过小半个时辰,林慕便觉得自己跟散财童子似的,任人围观。
木大人,恭喜恭喜。
刘大人,同喜同喜。
端看木康的态度,就知这刘大人有些来头,林慕余光扫过,却见一个公子正痴痴盯着自己 ,那眼神,生生激了林慕一身鸡皮挖瘩。不过林慕总觉得此人有些面熟,思索片刻,突然想起 正是不日前在食铺见过的那位给祖母买水晶包的刘公子。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林慕眼见那刘公子痴恋的目光愈加明显,口中还吐出如此言语,忍不住挪了挪身子,将自 己掩到木康身后。
是晚辈唐突了,只是木公子当真天人之姿,绝世无双。
刘公子谬赞了,小儿哪敢当?
今日之前,若能得刘家公子如此夸赞,木康心中还会得意,今日,知晓季睿修的身份,唯 恐话传到季睿修耳中,惹怒了他,场面不好收场,便也无视林慕躲在他身后这样有些不太礼貌 的举动,自己却是一副笑脸。
不知木公子可否与刘某攀谈片刻?刘某荣幸之至。
这刘公子显然没瞧出木家父子的意思,还试图走到林慕身边,木康和刘家夫妇都有些尴尬 ,只好互赔着笑脸。
我的慕儿不善言辞,只能拒了刘公子的美意了。
这突来的声音,打破有些尴尬的局面,林慕面上一喜,就见季睿修正缓缓走来。
这位公子是?
刘公子分明听清了季睿修方才的话,也看见林慕带着浅笑回到季睿修身边的样子,可心中 总有些不甘心。
这是我的未婚夫君,再过半年,我们便要成婚了。
说到此,林慕面上的喜悦没有半分遮掩,那刘公子难掩失落,又作了一礼,道:方才是 刘某唐突了,没有恶意,望两位能白首不离。
刘公子如此做派倒让林慕生出几分好感,说话也多了几分真心。
多谢刘公子,我们定会的。
又寒暄了几句,那刘公子便随双亲进了院子,而林慕则继续在院门口当散财童子,不过有 季睿修相陪,总算没有那么难熬了。
第82章 归家宴风波(三)
正午,木家的归家宴便正式开席了,在此之前,木康走到大堂石阶上,将身旁的林慕 介绍给了众人。
多年前,阴差阳错的一个误会,竟造成我与二子木献宸分离十年,如今,发妻庇佑,神 明眷顾,白家翼爷将宸儿带回了我的身边,我们父子总算可以团圆了。今日,各位贵人能上门 来贺,木某感激不已,宸儿能回到我身边,为了感谢皇天后土对木家的眷顾,木某再造两间学 堂,希望能为吾儿积攒功德与福气。
木康说到动情处眼眶都不禁泛红了,林慕一时不知他究竟是带了几分真情还是做戏太深了 。不过,想到他娘的种种遭遇,即便木康真有几分真心,林慕也无法将他视为父亲尊敬仰慕。
木大人为官清廉,是咱们東洲的父母官,得到上天保佑,也是咱们東洲的福气。
林慕听着这样的马屁,心中也有些佩服,这些权富人家,处处顾全人情,或许他们自己也 分不清自己哪句话是真心哪句话是虚情了吧?
木某在東洲十几载,都是各位照顾体谅,今日,各位只管吃好玩好,木某便满足了。
语罢,又是一阵恭维谦虚,等林慕入了席,终于感觉放松了些。
季睿修怕他腹中饥饿,早已为他布了膳,林慕也不管同桌的权贵怎么看,只享用起美食, 倒是想让同林慕攀谈的人不好意思开口了。
也有些人觉得林慕不懂礼貌,想着他在外漂流多年,虽是长了一副精致的面孔,但这做派 却和東洲城里的公子差远了,一时唏嘘与不屑同来,也不想着攀谈,自顾自用起美食。
倒是木康穿梭席间,左右逢源,这宴会也变了几分味道。
午膳结束后,品茶、赏画、下棋,各种活动都安排上了,木府显得异常热闹。
林慕给季睿修使了个眼神,片刻后便独自离开畅园,往吟雪阁去。被几人绊住的 白君炎见片刻不离的季睿修没跟着一块去,有些担忧,摆脱那些人,走到季赛修身边。
季睿修自然瞧出白君炎的担忧,给了他一个勿忧的表情,等了片刻也起身离去。
白君炎自然不会怀疑季睿修对林慕的感情,想着两人如此定是有隐情,怡好此时又有一个 故友寻他说话,他也就不再想此事了。
林慕七拐八绕到了和季睿修约好的地方,不过片刻,季睿修便寻到了他,眼看就要到午时 三刻了,两人才携手往吟雪阁去。
吟雪阁是木家众多赏景院落的一处,院中种着白梅,冬日里开的甚美,木府几位太太 冬日最爱来此赏梅。
林慕和季睿修相携而来,还未进院子,便听见了里头的吵闹声,两人互看一眼,加快步伐 ,进了院子。
正是白梅开的最美的时候,院中却空无一人,倒是里间不断传来哭闹声。
吟雪阁供主人休息的内间中,一个男子脸色涨红,鲜子更似染了血,虽被五花大绑, 却挣扎不休,额上更是渗出大滴大滴的汗。
而木家当家娘子王卉面色阴晴不定、眼中含泪,紧紧地拥着怀中啼哭不止的木家三小姐。
几个下人站在身后,大气不敢出一声,唯恐惹怒了处于崩溃边缘的王弁。
屋前,围着七八个贵妇,她们七嘴八舌,嘀咕不止。
林慕和季睿修到时便看到了这样一副景象。
娆儿,娆儿你怎么了?
本在大哭的木献烧一下昏了过去,王卉声泪俱下,哭的肝肠寸断。
这是发生了何事?
王卉看着似乎一脸无知的林慕,眼中的恨意再也掩不住,她一字一句,似乎恨到了骨子里 :木、献、袁,你。。。。。。
王小娘这是怎么了,今日是我回木家的日子,这么多年来,您保管亡母的遗物也是万分 辛苦,我本欲与您谈谈此事,听闻您和几位夫人去了吟雪阁,可如今这是怎么回事,这汉 子是犯了類病吗?
王卉差点被林慕一番话气晕过去,直到今日,她百分百确定,木献裒的归来并不单纯,她 真恨不得上去撕烂他的嘴,可怀中晕倒的女儿让她只能咽下心中的怒气。
袁少爷怕是不知,这根本不是什么颠病,这是个登徒子,差点污了三小姐的清白。
那妇人话中带着几分惋惜和怜意,木家三小姐在東洲是多少富责公子求娶的对象,才情出 众、貌美娇贵,可今日之后一切都完了。
在二哥的归家宴上,差一点被登徒子侵犯,虽未得逞,可这名声却毁了,别说東洲的 富贵公子,便是那走卒小贩、乡野蛮夫都不一定愿意娶。
这样的事实打从林慕他们进屋便有所猜测,却不想居然被木献烧碰上了,莫不是母亲的债 要做女儿的来还。这王卉心思歹毒,最后却将女儿害成这副样子,只怕生不如死。
各位夫人莫要胡说,我女儿清清白白。
王卉此时哪还顾得上往日的做派,听见方才的贵妇如是说,语气不免冲了些。
王夫人说的哪里话,咱们也没说三小姐不清白,可这三小姐被这登徒子压着欲侵犯,咱 们都是看见了的,可没胡说。
饶是王卉能言善辩,最能做作,如今却是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了。
想来此时也不便与王小娘讨论我母亲嫁妆的事了,三小姐即晕了过去怎么还呆在这里 ,需得将人送回院中,找大夫来瞧啊。
做戏,林慕没怕过谁,他这一番话倒是引来几位夫人的附和声,王卉心中怒火燃烧,真恨 不得上去和林慕拼个你死我活,但尚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如此,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女儿,终 似吓了什么决心般,让云秀背着木献烧离去。
临走前,她看了林慕一眼,虽知此人歹毒,但见到王冉似浸了毒般的眼神,心中还是打了 两个冷颤。
他自幼在乡野长大,身边几乎都是爱,若说清河村谁讨厌他,也不过是二房的那几个,可 是,也不过是厌恶不喜罢了,哪里会有如此恶毒的眼神,这样的眼神即便是疯癲如刘云巧,林 慕都未见过,可见,王卉是恨毒了他。不过,这恨不是从她进府那日就开始了吗?
那场大火没有烧死他,如今的自己亦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童,他身边有爱人、 亲人,这样难容于世的毒妇又有何惧?
你怕吗?
随着王卉一行人的离去,那几个贵妇也纷纷散了,这个充满阴谋的屋子里,只剩相拥的两 人。
有你,阎王地狱我都不怕。
季睿修因林慕的话轻笑出声,他亲了亲林慕的耳鬂,林慕一个激淋,更是惹得季睿修笑出 声。
好了,不逗你了,外面定是热闹极了,咱们去瞧瞧。
因为今日客人实在是多,木府各处亭台楼阁都有客人,经过一处假山,凉亭里,几个贵妇 正谈论着方才的事,那眉飞色舞的样,和村里讨论家长里短的妇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品性高贵与否,原本也不是富贵来决定的,那些口口声声说着可惜可怜的人更是可笑,若 真可怜,便不会将此事当成谈资大肆宣扬,这足以杀死一个闺阁少女。
几个贵妇谈的忘我,冷不丁看见走过去的林慕和季睿修,似是被下了禁言术,都默契地停 了下来。
林慕只觉得异常讽刺,这些所谓高门大户里的当家娘子,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这样熟练, 也确实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