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言声喝完了一杯牛乳,而后拉好窗帘躺在床上。
他们萍水相逢,只一面之识,若是没什么意外,这辈子可能也不会再见了。
他发了一会呆,自己也不清楚在想些什么,接着闭上了眼睛。
*
已经到了中午,席寒一个人待在家里。
桌子上烟灰缸内放着几根烟蒂,末端还有靛青色的烟雾,席寒看了一会,皱着眉摁灭了。
杜诗丹微博热搜已经被压了,现在话题热度就是几个词条,他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这是一个沉思的动作。
大哥江博然的这一出家事现在闹的太大,江老爷子也会有所耳闻,按照以往的习惯来说会有一个家宴。
大房四口人,二房算上他五口。
席寒想到了江父那张面容,只觉得心情越发差。
要不怎么说是父子,席寒脑子刚一想起江父,江父也提起了他。
事情是这样的,今早那一场热搜江父也看到了。
五十多的人,年轻时风流纨绔,如今年过半百一事无成就算了,还一直看不惯大房。
今早杜诗丹的热搜一出来,江父全然是一种看好戏的心态。
他年轻时被大哥大姐的光芒压住,如今老了就生出一副攀比心思,总爱看哥和姐的笑话。
这事一出,恨不得站在杜诗丹女儿面前笑眯眯地开口道:丫头啊,你喜欢爸爸还是妈妈?哦,你爸妈要离婚了,你打算跟着谁等等一系列问题。
#就单纯地看热闹和贱兮兮。#
当然这事也只在脑子里想想,因为现在他见不到人家女儿。
江父吃早餐的时候就嚷嚷,用脚在桌子下踢了踢身边的江天:看到你大嫂发的那文了,江博然他要离婚了。语气难掩幸灾乐祸。
江父总觉得当年他离婚时大房看他笑话,如今自以为扳回了一局,搓着手要看大房的笑话。
江二夫人抬头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江父不以为然,继续对江天说道:咱家还没有结婚的,你什么时候结个婚给老爷子看看。
江二夫人睨了他一眼:说什么呢,小天才二十一,有那么早结婚的吗?她冷笑一声:席寒江瑜都比江天大,怎么不见你去催他们?
江父被怼了一句,瞪着眼睛死要面子地说:等他俩回来我就让他们相亲。
笑话,你平时能见上他俩?
一旁的江天早就习惯了父母两人的争吵,咽了口粥:三哥都结婚了,还相什么亲。
像是平地惊雷乍响,江父被炸得晕晕乎乎。
席寒结婚了?和谁结的?什么时候结的?
江天手上拿了一枚鸡蛋,一边剥壳一边道:我不知道,我听瑜哥说的。
江父呆愣了几秒:他别是和一个外国人结婚。越像越觉得有这可能,席寒多数时间在国外,遇见哪国人都有可能。
江天:这我说不准。
江父脸上青青白白,半响后气道:他要是和外国人结婚,我就不认他了。
江天眨了眨眼睛,咬了一口鸡蛋。
江二夫人嗤笑了一声,看着自己涂得大红的指甲,讥讽出声:江惠民,你认过他吗?
要不是席奶奶,那孩子早没了吧?
第8章 醉酒 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十月下旬的夜晚,席寒接到了乔飞的电话。
电话那头乔飞说:老板,您能不能过来一下,经理好像喝醉了。
席寒让他把地址发来,自己开着车就去了。
乔飞给的地址是安城比较有名的中餐厅,平时有饭局的话一般都会选在那。
殷言声坐在石凳上,坐姿端正,脸上也不见红晕,白衣黑裤穿的平整妥帖,一双眼睛看起来也是黑黑沉沉的,和平日没多大变化。
只是垂眸注视着自己的左手无名指,时不时地摩挲一二,乔飞顺着他动作看,那里戴着枚戒指。
乔飞:好家伙,虽然不懂,但总觉得吃了一嘴狗粮。
他坐在一旁,试探地开口:经理,我送你回家?
殷言声眉心微蹙,冷冷道:不了,我自己回家。
喝了几杯酒还敢开车,是想进去吗?
他揉了揉眉心,目光瞥见戒指时心中有了决断,给老板打了电话。
刚挂了电话,就看到殷言声直直地望着他,目光中带着审视的意味:你为什么要给席寒打电话?
语气间像是淬了冬日的冰霜,带着股凉意。
乔飞:
因为他不愿自己送他啊,总不能把人撇在这吧。
但殷言声是他上司,这话不能说出口。
乔飞道:打电话让老板来接您。
殷言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语带警告:他很忙,你别打扰他。
乔飞心道结婚了让人接个人怎么了?这种小事怎么能称得上是打扰呢?
但这话也就是藏在了心底,他也不会说出来,只是道:我已经告诉老板了。
老板说他有空,一会就到了。正说着,眼神一亮:这不来了吗?
却见有人向这边走来,身姿颀长面容俊美,放在人群是最大眼的,不是席寒那是谁?
席寒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石凳上的殷言声,夜间天气有些许寒凉,殷言声安安静静地坐在路边,在霓虹灯之下他的皮肤染了层暖意,如同一块细腻的玉。
他与殷言声挨得近,鼻尖嗅到一股酒味。
席寒问:有人给他灌酒?
乔飞突然心里一毛,他以前见过老板几次,觉得这人随和有礼,一言一行之中可见良好的教养和风度,现在语气不辨喜怒,可他总觉得对方眼眸阴沉了几分,话一出口都带着几分寒凉。
乔飞有些着急地解释:老板误会了,没人灌酒,就是项目完工后一普通的饭局,对方和我们这边喝了几杯。
也就七八杯酒,小的杯子,加在一块大概能有二两,没想到经理醉了。
其实也不算醉,他偷偷瞄了几眼,发现殷言声这个状态说醉不恰当,对方没耍酒疯没闹,就像是一直夹杂在他身上的东西稍微能褪去一点,理智消失了,剩下的都是本能。
席寒面色缓和:辛苦你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乔飞:好,那我先走了。
石凳旁边剩下了两人,席寒俯身,他手掌贴在了殷言声侧脸上,掌下的温度比平时高了不少,他开口:殷言声,能认出我是谁吗?
殷言声抬头看着他,目光有些迟钝,嘴唇动了动,低声吐出两个字:席.寒。
还好,没醉到不省人事。
席寒握住殷言声的手:走,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语气很温和,带着种商量的口气,无形当中有些纵容的意味。
殷言声有些怔愣地站起来,由他牵着手走到车边。
席寒打开车门,将人放到后座,又俯下身帮他系好安全带,从始至终殷言声只盯着他看。
那目光,怎么说呢,像是一个孩童见到了心爱的东西,连眨一下眼都不舍得。
席寒失笑,关上车门自己坐到驾驶位,发动车子时从后视镜中看到了殷言声的眼睛,那双一直以来像是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睁着,双目无神,神色中也有几分落寞的滋味。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转过头问:怎么了?
殷言声眼睛一点点地亮起来,他似乎想笑,又极力忍住,只小声道:你怎么回来了?
没等席寒开口 ,他低声说:是不是天气原因,今天航班停了?
夜间的灯火昏黄,从车窗透过来的光映到殷言声的眉眼处,他眉目透亮,神情中带着一些隐秘的欢喜,车内寂寂,只有他的声音传来。
席寒一时之间竟然无话,他们向来是聚少离多的,殷言声上学的那几年他们大约一月能见一两次面,每次相聚都在那家酒店,经常是一起度过一个夜晚,第二日他又出发。
安城的机场是4E,很多国际航班都没有,他只能与他相见一夜,不过十几个小时,翌日一早就急匆匆的去机场,由安城到京都,再到国外。
有时候殷言声会去送他,他每次都在人群之中静静看着,然后再由司机送回去。
在席寒的印象里,殷言声似乎没有离别的愁绪,没有那些吻别与流泪,只有一个经常说的再见。
仿佛席寒的离去对他来说没什么感触。
席寒顿了顿,声音温柔的像是初夏绽在枝头的暖阳:嗯,大雾天气,航班取消了。他停了一会,轻声道: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殷言声看着他,似乎在考虑这话的真假,旋即望着席寒笑了笑,接着闭上眼睛睡颜恬淡。
开车进了小区,席寒把殷言声扶下来。
他手撑在殷言声头顶,避免他动作间撞上车沿。
原本醉的人这时候很乖,路上没闹腾,被席寒牵着手走到家,还自己蹲下换了一双拖鞋。
接着就开始解自己衬衫扣子,他手指大概有些不听使唤了,领口的扣子怎么也解不开,后来干脆蹙着眉蛮横地扯。
殷言声皮肤白,领口拉扯间在脖子上留下了红痕,席寒眉心一跳,动手给他解开:换睡衣是吧,你想穿哪件?
殷言声许是有些累,下巴搭在席寒颈窝,他发丝蹭在席寒脖子上,呼出的气息比平时热,手还搂着席寒的腰,就那样悄声说:不是,我想洗澡。
席寒呼吸一滞:你今晚是打算折腾我了?
醉的人哪能自己洗,到时候他进去帮忙,浴室的情景不用想都知道。
可偏偏某人没想这么多,还问:怎么折腾你了?
席寒伸手给他脱下半身的衣服,又去浴缸里放水:你没折腾我,是我自己折腾自己。
殷言声似乎满意了,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我才不会最后几字喃喃呓语,席寒也没听清楚。
把人带到浴室,飞快的给洗了澡,又用大浴巾给擦干身上后穿好衣服盖上被子,殷言声窝在床铺之间,枕头凹陷下去,发丝凌乱。
席寒看了几眼觉得应该没事后自己去洗,他速度挺快的,裹着水汽走进房间,刚一上床,身边原本闭着眼睛的人又睁开,声音软乎地叫:席寒。
席寒垂眸注视他,而后低笑:看来我今夜做不了人了。
第9章 诱惑 可引诱有什么不好的,总归是得到
房中很安静,床头灯开着,一种介于暖黄与幽黄之间的色调散在卧室中,像是独独揩了一弯月藏在室内。
席寒低头去亲吻殷言声,从他眉骨处一路向下,他的吻细细密密的,触到脸颊上的瞬霎像是云朵,轻软轻软的,接着才像是落到实处:殷言声。
他轻声唤他,声音仿若呓语,只是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
吻一直到了唇边,席寒半撑着,就那样注视着,他此时身上带着一些侵略意,目中也好似有不知名的焰火升起,偏偏动作间是慢条斯理,带着一种游刃有余的姿态。
席寒眸子沉沉,将殷言声打量了几息,突然亲上他的唇,殷言声只觉得漫天的情愫升起,肺里的空气被一点点地掠夺干净,他丢盔弃甲,一败如水。
吻还在向下,殷言声突然像是触了电一般的惊颤,他瞳孔微微放大,放在席寒发中的手指都战栗起来。
偏偏席寒这个时候要他看。
那些视觉听觉触觉上的刺激接连成海,相互在他的脑海中碰撞,眼前像是出现了犹如油画一般明亮瑰异的乃至带着奇幻一般的色彩,他像是连灵魂都被逼着脱离出这个皮囊,接着又被放到手上随意触碰。
他在这种事上向来是比不过席寒的,哪怕现在,席寒都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而他节节败退,溃不成军,到最后仿若一只濒死的小兽。
呜咽流泪、听着自己鼓噪的心跳声,而后静待神魂归位。
席寒拿过床头的卫生湿巾把自己清理好,而后才看向殷言声,他嗓音已经沙哑起来,却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开口,语带笑意:我以为你喝醉后能够稍微放得开一点。
只是让看一两眼,都能被刺激到。
殷言声额头上出了不少汗,慢半拍地望向席寒,原本颜色纤弱的唇如今红润了不少,像是伊甸园的苹果,无声的引诱着人。
席寒实在是太懂得利用自己优势的一个男人,身上气质成熟,流露出一种清寒矜贵的意味,可这时候偏偏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野性和散漫,各种气质杂糅到一起,独特的让人移不开眼。
殷言声昏昏沉沉地看着,喃喃出声:引诱。
席寒稍一凝滞,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意味不明地道:的确是诱惑你。
说着,就走了出去,殷言声听到了流水声与刷牙的声响,窸窸窣窣的,再进来时便坐到床边解他上衣扣子。
殷言声脸上一热,却没有挣扎,他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般闭眼,静待下一步的动作,想象中的体验没有开始,席寒只是用温热的毛巾给他重新擦了一遍身,接着将人扶起靠在床头,将手上插着吸管的蜂蜜水递过去:喝些水,要不你明早起来要头痛。
本该回家就喝,只是方才两人胡闹了一通,席寒刚才忘了,现在才想起来。
殷言声喝完之后重新躺下,他也不睡,就睁着眼睛看向席寒,神□□言又止。
席寒心思多通透的一个人,几乎瞬间就明白他在想什么,他道:睡吧,我还不至于向一个喝的神志不清的人下手。
夜间的那盏灯被人关掉,房间重新被黑暗吞没,席寒就突然想起了他与殷言声的第一次相见。
其实那晚过后他醒来时酒店已经没有人了,唯独沙发上放着叠得平整的钱,二十十块的都有,林林整整加起来三百多,安城那时候扫码支付还没兴起,这大概是殷言声身上所有的钱。
经过昨晚的那一出,脑子里多些旖旎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平常,可席寒知道殷言声脑中没有那些风月念头,连一丝一毫都不曾有,他甚至可能都不知道原来男人和男人之间可以有很多事情。
那时席寒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手机上消息声音不断传来,他眉间弥漫着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