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父和殷奶奶也出来,殷朵坐在殷奶奶旁边,席寒和殷言声坐在一起,殷子成和李文娟坐在最外面。
一桌子的人看着还挺热闹,李文娟看着面前的男人,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只在家里随意做了点。
南瓜小米粥上撒了点枸杞,带着小米的馨香与南瓜的香甜,暖烘烘的诱人,席寒说:客气了,这些都很好。
殷子成稍稍抬眼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面容清冷下颔线清晰优秀,周身气质冷淡疏离,微微颔首的时候不见热络,礼貌有余却像是远山上的云雾,清寒且不好接近。
寒暄了几句后众人动筷,一时之间只有细微的碗勺相碰的声音。
席寒左手边是殷言声,右手边是殷朵,小姑娘夹菜的时候不小心把一片莴苣掉到了自己碗里,她碗里盛着粥,那片青翠色的莴苣掉进去的飞溅起来一些粥水,一滴细小的液体恰好溅到席寒袖子外侧。
就小米粒那么大小,避之不及落到衣服上,今日穿得黑色外衣,看起来略微有些显眼。
殷朵一呆,忙说抱歉,她紧张得开始绞手指。
席寒说没关系。
他抬手查看时面前递了两包抽纸,一个是殷言声,另一个是殷子成。
快擦擦。
这有纸。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席寒拿了小朋友的抽纸拭去,殷言声没忍住把他右手臂拉了过来查看:没烫着吧?有没有溅到皮肤上?
他下意识地开口,眉头都皱了起来。
席寒无声地用拇指挠了挠这小朋友的手心,很隐蔽的一个动作,安抚道:没事,手上没有。
粥温度不高,就算溅到手上也不会有事,但这种关心显然极其受用。
殷子成就看到方才还冷淡疏离的男人现在眸中出现暖意,像是点缀着一些星光,璀璨而又迷人,分明两人的动作不是很亲密,但身上就是有一种旁人插不进去的氛围。
他垂下眸子,正要收回递着纸巾的手时,却见殷言声目光看来,黑黑沉沉的,如同是一只护食的狼,眼神若有若无地带着丝丝警告。
殷子成愣了愣,恍惚以为自己看错了。
吃饭中的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过了。
等到临走的时候李文娟说要去送送,被殷言声拒绝了,他手里拿着一册相集说:阿姨,你回去吧,我和席寒两个人,我们不用送。
李文娟总觉得没礼貌,又想着厨房的碗和锅还没洗,干脆对着儿子说:子成,你去送送他们,送到院子门口。
殷自成刚拿出手机就被亲妈安排任务,他点了点头,换好鞋就跟着出去。
楼道里脚步声传来,声控灯依次亮起,席寒走在前面,殷言声故意落后十阶台阶的距离。
殷言声看了看他身后跟的人,穿着校服身材高瘦,身上还有一点学生气。
他挑了挑眉,突然开口:你今年多大了?
毫无征兆地开口,殷子成一滞,旋即说:再过两个月十八了。
为什么突然问年龄?
殷言声看了看身侧的栏杆,那上面积了一些灰,再往下就是下一层了,席娇娇比他们快一层楼,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对方映在墙上不断移动的影子,他捻了捻手指对殷子成突然说:喜欢男人吧?
性取向猝不及防地被点出来,无异于直面一场风暴。
殷子成全身血液几乎要凝固了,他僵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他要做什么?会不会去告诉妈妈?
心里刹那间涌上了无数个念头,各个让他遍体生寒,手和脚都不知道要往哪放。
面前的人突然靠近,话语响在耳边,里面夹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像是站在城楼之下准备攻城的宣言,霸道而又豪横,要让每一个人都知道。
他说:席寒是我的!
所以别人不准看,不准碰,连想一下都不可以。
那是他的席娇娇。
殷子成眼睁睁地看着身边人走向前去,楼道上脚步声渐渐远去,他这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不由得摸着额头,心中近乎荒谬。
没想到看起来那么成熟的人也会做出这种类似于初中生警告一般的事情来。
至于吗?就是看了几眼而已。
他心中绝无非分之想啊!
第55章 柔情 一字一句地把那些藏在心底的爱恋
厨房之中有着流水声, 殷父见人走了,这会进来抱着手臂道:你说他怎么找了一个男人?
李文娟仿佛没听到一般,只干着自己手上的事并不答话。
殷父皱着眉沉思:他怎么是个同呢?
李文娟冷淡道:干你何事?他们过他们的。
殷父拧眉:我说说也不行了吗?
碗和锅被清洗干净, 李文娟擦着手说:你爱跟谁说跟谁说,别在我面前烦我。
她一向是内敛的, 如今说话像是带了一根刺,方才殷言声他们在时脸上的笑容消失,看起来满脸疲惫和烦倦。
殷父道:你干嘛给我甩脸色?是被殷朵今天累着了?他说:就知道这孩子不懂事。
李文娟眉头皱起,她再也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不想想你做的那些事?每次事情一发生只会在别人身上找借口,为什么不反省一下你自己?
殷父道:我怎么了?我养着他们, 拱吃拱穿的还不够啊?就殷子成补课费一小时两百, 殷朵的舞蹈和琴,两人一年几万几万的花我说过他们什么吗?
李文娟只觉得累, 他们是鸡鸭同讲,永远都说不到一块去。
她说:你除了花钱还做了什么?小心以后他们两个把钱还你然后不认你了。殷言声就是一个例子。
殷父眼睛一瞪:他们敢!
有什么不敢的?李文娟说:我也不想和你过了,等子成高考完后咱俩就离婚。
殷父一下子呆住, 他不敢置信地打量着眼前女人, 却发现面前的人不是开玩笑。
他慌了神:你为什么不和我过, 咱们都近五十了哪有离婚的?他悻悻开口:我这些年工资卡都在你手上,你买什么我没说过吧?我妈也待你很好吧?你干嘛要和我离婚?再说了, 你这年龄也不好再找啊。
李文娟说:我乱花过家里的钱吗?我对爸妈怎么样你也看到了,你捂着心口想一想我哪点对不起家里了?
殷父挠了挠头:我知道你好, 但我对你不差吧?就因为我扔了殷朵的狗你要和我离婚?
李文娟闭了闭眼睛,她眼里有泪水滑过:不是狗的问题。
我妈今年七十四了, 我们家里有五个姊妹,各个怕我爹,他以前一不高兴就打我们, 甚至打我妈。
在那个年代,丈夫打孩子打老婆不算稀罕事。
我怕我爹,他不高兴我就害怕,后来他让我嫁给你,我也不敢说什么。
我当时只要一个念头,你别打我就好。
我可没打过你啊!
李文娟用手抹着眼泪:我当时想我有孩子了一定不打他们,殷言声是我继子,我不动他,可到了子成和殷朵,我都打过他俩。气急了拿着擀面杖抡,完事之后又后悔,下一次再重复。
她仿佛陷入了一个怪圈子,成了当初最讨厌的样子。
打就打呗。殷父不以为然:谁小时候没挨过揍?我被我爸扇耳光,一巴掌下去鼻血都出来了。
还有扔狗的事,我老子以前把家里的狗杀了吃肉,我吭都不敢吭一声,哪里像现在的孩子,一不如意离家出走。
李文娟说:所以你现在又这样对你的孩子?
好像一切都在重演,加注在自己身上的又给了下一代,更可怕的是没有发现这样做不对。
他们习以为常且麻木。
李文娟苦笑:我那么怕我爹,连带着你我以前也怕,学着我妈的顺,依着你的心意。现在殷朵又怕你,你让她以后要顺着她男人的意还是让她以后不结婚?
她擦干了眼泪说:咱们别过了,真的。
*
院子里单元住宅鳞次栉比,一个个的像是堆起来的方格子,影子投到地上将平面似乎分成了两个整体,一面昏黄薄紫,一面暗暗沉沉。
席寒就站在墙边,听到脚步声传来后扬了扬唇,说道:小朋友。
他不知道为什么,笑意自眼底一点一点地升起,如同夏日沉静之时的星空,看一眼便是难以忘怀。
殷言声脚步一顿,快步向他走了过去:原来你在这等着我。刚才席寒走在前面,他以为对方现在已经在车里了。
席寒没说话,只是牵着殷言声的手一起向外边走去。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房中地暖熏得整个屋里暖和,席寒脱了外套挂好,殷言声走到身边执起袖子,黑色的羊绒大衣上看不出什么痕迹,不过依这人的性子也不会再这样穿出去了:明天送去干洗吧。
席寒随意地点了点头。
洗完澡后进了卧室,殷言声过了一会进来,他照例没有吹头发,额前发丝的水珠滴落下来,慢慢地滑进黑色的睡衣里。
席寒瞧了几眼,去外面拿来吹风机插好,招了招手:小朋友,过来坐我这。
殷言声挺乐意的,坐在床前的沙发上,他身子向后靠去陷入柔然的靠背,额头水珠滴落下来滑到额头上带的湿意有点痒,殷言声用手背抹去,眯着眼睛仰着头问:你要给我吹头发?
席寒说:头发湿着睡觉对身体不好。
从他这个角度看席娇娇的时候更显得对方身姿修长,眉骨弧度有些锋利,皮肤冷白嘴唇很薄,看起来是有些疏离薄情的面容,分明是很好的长相,但无形之中就有一种界限感,身上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以前他不太喜欢席寒身上这种气质,总觉得对方太有距离感,但现在经过一些事之后,殷言声越看越满意。
吹风机打开,带着一些声音,席寒把风调好,先从头顶开始吹。
吹到头皮的风温热,眼前的人极其细心,十指在发间穿梭的时候很舒服,殷言声眸子微微眯着:你有没有给别人吹过发?
席寒垂眸淡淡道:我没兼职过Tony。
殷言声又问:那有人冲你要过微信吗?
席寒垂首盯了殷言声几秒,他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微微勾着唇:没有。
真的没有?总觉得不像,他都被人要过微信。
在殷言声小朋友看来,要微信已经是一种明显的信号了,他不知道席寒那个圈子里还有更出格的,直接自荐枕席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席寒看头发吹得差不多了,收起了吹风机说:真的没有。
殷言声勉强信了,席寒给人的感觉,就是让人只敢偷偷地看,平时口嗨两句倒有可能,但要个微信什么的需要勇气。
正想一些有的没的,就见席寒轻轻挑起了下巴,微凉的唇落到自己唇上,柔软的触感令人心悸,他说:毕竟我是你的,别人可不能看。
殷言声心里一跳。
不会被听到了吧?
他抬眸看着对方,却见那双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身影,就那样很认真地开口。
好吧,真的被听到了。
他想着今日警告殷子成的话,不免有些脸红,长这么大第一次完全这么充满占有欲的表达,还被对方听到,不由得轻轻挠了挠沙发。
怎么就被听到了啊?
明明他很轻声地说。
席寒看着这小朋友低着头的小动作,轻笑着把人手捏到手中,慢慢地用指腹摩挲着,意味不明地开口:殷言声小朋友。
怎么了?
席寒低笑说:我以前倒不知道我们的小朋友原来这么有占有欲。
以前真的没发现,殷言声没有查过手机查过岗,他出门时对方没有搂住不撒手的时候,除了上一次问过几句有没有前任这种问题,其余的时候都没有谈过这种事情。
殷言声抿唇道:我就是说说。
什么就是说说?席寒道:我乐得你问也愿意你说,你若是想说怎么说都好,随你的意。
席寒说:我以前也想着小朋友会不会有个小青梅。他微微沉吟:叫什么沁月?
这么长时间了,这位还记得,心眼也没见得多大。
也是天生一对了。
殷言声看他表情认真,倒没想过席寒还在意这事:我和她没什么。
殷言声伸手环住席寒,他用脸庞蹭对方的脸,吐出的气息都带着一种软乎劲:我大概六七岁的时候就和姥姥住在了一起。
殷言声沉默一霎,慢慢开口 :我当初因为猫丢了,出门去找了。
那些过往记忆浮现在脑海里,同样是一个夜晚,远处是分明的人间烟火,近处是火车呼啸而过的响声,那般硕大的天地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席寒没出声,只是伸手将人环住。
身体相贴在一起,带着令人怦然心动的温度。彼此之间都是温暖的,连气息都交缠在一起。
殷言声有些不好意思:我当初不太爱说话,也没告诉他们,一个人出去的。
他轻轻开口,省略了一些细节,到嘴边只说:后来发现我丢了,大家都出去找,连我姥姥都知道了这事。
大半夜的,殷姥姥替他担惊受怕,夜里实在忍不住打车过来帮着找。
后来找到我之后,我们就生活在一起了。
那时候李文娟有了身孕,家里的重心逐渐偏移,殷言声自小不是乖觉讨人喜欢的那种小孩,他看着苍白瘦弱,眼睛也不多么地灵动,阴沉又缄默,经常一个人在房间里,便容易让人忽略。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人其实很俗气,喜欢漂亮灵动嘴甜的小朋友,成年人想得便更多,老一辈的又要去维系一个家庭的和谐,自然会有一些取舍。
殷姥姥过来的人,自然懂得其中的门道,看到了这些便将殷言声带到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