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汐染对这个悬崖的恐惧是下意识的，完全无法控制的情绪……
    从失去重心转向开始，她就已经浑身僵硬到不会动了。
    明明双脚还没离开地面，却仿佛感受到冰冷的海水浸湿全身、溺住鼻息的痛苦。
    在两个人一起坠落之前，慕温萱脸上的笑容倏然出现一道裂痕……
    夜汐染猛地瞪大眼睛，看着慕温萱的双手从自己的手臂滑落，离自己越来越远，而后有些茫然的扭着僵硬的脖子，看向悬崖上面。
    慕言沉死死握住了她的手腕，双眸的红光变成两朵火焰，剧烈燃烧着。
    所有属于他的冰冷和恐惧，在这两朵火焰中，渐渐融化。
    而她的眼神再也伪装不出半点清澈，积怨几乎吞噬掉了所有其他情绪。
    她此刻的意识很清晰，知道慕言沉在救她，可是……她却更想坠落到大海之中。
    慕温萱刚刚说的那番话，哪怕是假话，也戳在了她的心口，变成了伤疤……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面对慕言沉，也没勇气去求证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染染，上来。”慕言沉看到夜汐染缓缓闭上眼，脸上闪过一抹惊慌。
    这表情，跟她上次从悬崖掉下去时如出一辙。
    此时她的整个身子都在悬崖下挂着，丝毫没有向上攀爬的意思，慕言沉只握住她一个手腕，即便力气大，一时间也很难将她拽回来。
    “染染！你先上来，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
    不用猜，一定是慕温萱跟她说了什么，她才露出这幅没有求生欲的模样。
    可就算他想要好阿红解释，也不能挂在这里说啊！
    即使他能一直拉住她，她的手腕也会淤青破皮的！
    性格冷漠的人着急时会显得格外恐怖。
    保镖冲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双眸赤红却满身翻滚冰凌的慕言沉。
    人多了，几下就把夜汐染拽上来了。
    慕言沉几乎在一瞬间将她抱在怀里。
    “终于……”没让你再从这里掉下去……
    万幸万幸，这次他没有慢半步，稳稳的拉住了她。
    从小到大，他从来不敢表现出真实的情绪，生怕被人拿捏住软肋大做文章。
    而这次，他再也藏不住惊恐了……
    相似的场景在面前发生三次……他比夜汐染更害怕……
    夜汐染没有动，也没吭声，略显呆滞的目光看进他的双眸。
    这样的眼神让慕言沉心口仿佛被狠狠蛰了一下，五脏六腑都疼的难受。
    他失控的捧着她的脸，用力封住她的双唇。
    这一吻，无比炙热。
    夜汐染没有回应，等到他松开她的双唇，才语气淡淡的说道：“因为他们不是你的孩子，所以狠心的打掉他们，丢掉他们……对吗？”
    骤然提起孩子，慕言沉眼神一凝：“你都记起来了？”
    没有否认，而是给她一句反问……
    夜汐染的心在这句简短的问句之后，渐渐沉入冰冷的海底，再也浮不起来了。
    也许事实真相并没有慕温萱说的那么残暴，约摸着也没差多少……
    慕言沉看到她缓缓垂下睫毛，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眼睛，沾下一层水光。
    “这件事我回去跟你解释……别哭。”
    夜汐染用力闭了闭眼，忍下眼泪，站起来看向海里。
    还不是计较过去那些事的时候……这次换成慕温萱掉下去了……
    保镖把夜汐染救上来后，自觉地和警察一起在海面上寻找掉下去的慕温萱……
    这个季节的海水极为冰冷，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人一旦入水，腿脚很容易抽筋，即便会游泳也没用。
    慕言沉脱下外套将夜汐染裹紧才去看海面。
    当初夜汐染完全不会游泳，从这里掉下去两次都能保命，他不相信慕温萱会死。
    这片水域，贴近悬崖处有暗流，稍微懂一点水性的人都可以跟着飘进浅水区……
    以慕温萱的游泳技术，海面上找不到人，肯定就是逃走了。
    警察在悬崖上没找到人，转而开快艇搜寻。
    慕言沉懒得理这件事，把关岳留下，抱着夜汐染下了山。
    车里暖风开的很足，夜汐染身上很快就暖了起来。
    大概是在悬崖时动作太猛，等红灯时，慕言沉觉得心口处堵得难受，轻咳两声才好受些。
    夜汐染回过神，目光定定的看着他，没说一个字。
    “我不知道她跟你说了什么……”慕言沉迎上她的视线：“你信他还是信我？”
    这道选择题听起来特别好笑，夜汐染双唇微微一动，缓缓说道：“我都不信。”
    慕言沉一噎，心口的憋闷更厉害了，甚至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
    他顾不得红灯变绿灯，就这么停在路中间，抽出纸巾嘴猛咳几下才终于舒服了些。
    夜汐染扭头看向车窗外，没有在继续问任何问题。
    真真假假，信与不信，没有意义。
    坠崖的慕温萱的确没死。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被丢在一处郊区废弃的平房。
    枕边放着一张打印的字条，上面只四个字：各不相欠。
    大概是那天发出去的求救消息发挥了作用，那人救了她一条命。
    当然，很明显那人并不想见她，也不想让她知道身份，所以才用了这个办法……
    不管怎么说，活着就好。
    慕温萱起身在房间里走一圈，生活用品配备的还算齐全，可惜房间太破了。
    今时不同往日，有这么一个可以掩人耳目的落脚地对她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她没资格挑剔。
    慕温萱顾不得身体还有些虚弱，赶紧把自己伪装起来，混入市区，去拿自己多年搜集的与慕氏相关的资料。
    事情到这个地步，只能玉石俱焚。
    ……
    每年春节过后，天气都会一天比一天转暖。
    而今年却与有些不太一样，大雪从初一清晨一直下到初六也没有停的意思。
    从悬崖边回来之后，夜汐染顺势就装作恢复了记忆。
    事情已经布置差不多了，她装不装下去都不会影响到事情的结果。
    慕温萱已经没有退路了，下一个就是慕言沉……
    如今的慕言沉和慕中杰，没有到墙倒众人推的地步，处境也没好到哪去，明里暗里遭受了不少攻击。
    比较意外的是，慕言沉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
    这么多年，除了慕温萱，他就只剩下事业了……居然不在乎！
    夜汐染正坐在花园的秋千上琢磨想不通的事，放在兜里的手机倏然响了。
    慕中添欠兮兮的声音在电话接通的瞬间悠然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