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罗城,重新开始的地方。
越是在这里待得久了,冷易易就会越坚定这个念头。
毕竟,在异世界这么久,还没有哪个地方使她如此自在,畅快自得。
“女先生,下来吃饭啦!”
楼下女子,望着身临绣楼边,远眺看风景的女子,大声喊道。
此女子是她们绣楼新请来的女账房先生。
“好,这就来。”
冷易易回神应声,随着下楼去。
这便是她如今从头开始的底气,到了星罗城的第二日,她于街巷游走时,见着一座绣坊前放着招人启示。
原以为是找技术好的绣娘,没成想细看,竟是要找一位账房先生。
绣娘的手艺,她一准不行。
可要说做账房,她倒是还有些经验来。
她那宠妻狂魔的老爹,为了不让她老娘费心,自打她冷易易入了初中以后,便要她帮衬着老娘算账。
关键是她家老娘十分心大,就这样把家里“财政大权”丢给了十一岁的她,幸亏她冷易易足够靠谱,才没有出什么大差错。
而她家的老娘,就逍遥自在做那油瓶倒了都不扶的甩手掌柜。
原以为上大学后,她能摆脱老爹“剥削”,没成想才逍遥三年多,就又遇到了boss。boss与老爹老娘聊天时,听闻她幼年时趣事,不知哪根筋不对,就让她担着办公室的会计一职。
就这样断断续续好几年,她这个与会计没有丝毫关系的专业研究生,生生变成半个会计,可眼下却使冷易易觉得“艺多不压身”是如此重要!
毕之前她以为从事研究一事,高精专是他们追求的极致,最好一心研究,心无杂物。
如今回头看看,冷易易感慨万千,她如今也算是被老爹老娘与boss锻炼出来的“全才”,只是,一想起他们尚在现世,与自己此生再难相见,冷易易这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这个问题一直都在她心头萦绕。
之前只不过是没有回头忆起的勇气。
“女先生?”
见着饭桌上,停下筷子情绪明显不对的女账房先生,绣楼的老板轻声出言,瞧着对面人回过神来,方才继续道。
“女先生,今日劳烦女先生与我出去一趟,现下有批货物到了,需得盘点,不知女先生可还方便?”
“秋老板尽管吩咐。”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她冷易易不会不明白,绣楼老板娘方才所言,实乃她的分内之事。
虽然,这绣坊的账房先生外出的机会多了些。
她到了绣坊,做了月余的账房先生,这绣坊乃是星罗城里数得上名号的店铺,前店后坊,每每见着前店里头涌入大批的订单,冷易易都会对着老板十分钦佩。
她是现世人,知道女子入职场并无不可。
可是在这异世,一个女子想要支撑这偌大的绣坊,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老板,今日的你太赞了。”
瞧着方才秋老板一顿操作,硬生生将那价钱少付一成,跟在boss身后,亲身入过研究资金申请会的冷易易,深切感受到秋老板的厉害。
“女先生,你也很厉害的。”
被人当街如此夸赞,秋老板饶是见过大场面,倒也面颊绯红。
瞧着甚是漂亮。
“我可是一句话都没说,算什么厉害?”
冷易易可不觉得这话是夸赞她。
方才在那码头上,秋老板与对方讨价还价,她一直都是默默跟着,什么话都没说,哪里来的厉害一说?
这话放在她身上,可就名不副实了。
“女先生,何出此言?”秋老板看着行在她身侧,身姿飒飒,容貌英气的女子,勾唇浅笑,“识文断字与女子而言已是非凡,更何况女先生还担着账房一职。”
此话没掺假。
秋老板对这个主动找上门的女账房先生,本是不相信的,可在其只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就能将绣坊五年内的账目,理了个清清楚楚。
这样的男子与世间都算不好找。
女子便更是闻所未闻。
“秋老板谬赞,我可不觉得在这世上会少了账房先生,所以不管怎么说,那日都多谢老板收留,聘请我至今。”
对于绣坊老板此举,她心怀感激。
冷易易知道她与众不同了些,但绣坊老板的话她担不起,也不想担。
树大招风。
她这个从天命宫出来的冷大小姐,还是低调些好。
“今日,不若我来做东,在这酒楼宴请老板一回,权作答谢,还望老板切莫推辞。”
从来都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她冷易易要想在绣楼,多过些安生日子,就要与这老板好生相处。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秋老板笑着应声,随着女先生指引,朝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酒楼走去。
在世间摸爬滚打这么久,她看得出女先生不愿继续谈下去。
既如此,她也不会强人所难。
她知此女子不凡,毕竟,在江湖也好,姜国朝堂也罢,没谁会如此教习女子识文断字,这么多年过去,秋老板除她以外,没遇到第二个。
可不凡,有不凡的好处。
就像女先生所言,这世间不缺账房先生。
但男子多以做绣坊的账房先生为耻,世间盛传“脂粉堆里滚不出伟丈夫”,他们功名未成,却将这失意全数归到了女子身上,以前到她绣坊为账房先生的,多是那走投无路之徒,他们神色沮丧,做事情向来不专心,账面更是七零八落,更有甚者帮衬着外人,欺凌他们这些女人。
绣坊里的女人,多是苦命之人。
有的被那酸腐账房先生的三言两语骗了去,最终没能落个好下场。
这样的事,秋老板见过太多太多。
所以,才会觉得眼前的女先生,弥足可贵。
“我敬您一杯,老板。”
被女子的端到眼前的酒杯打断思绪,秋老板回过神,迎着那酒杯,碰了上去。
二人一饮而尽,喝的很是豪爽。
“女先生尽管放心,我绝不会过问你的往事,”秋老板看着眼前女子的眉眼,举杯敬了过去,“在我的绣坊里,不问出身,不问归途。”
世间那么多的苦命人,活着已是不易,何必揭人伤疤?
更何况,她自己亦是一身伤疤不愿人知。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多谢老板!”
冷易易双手举杯,起身回敬过去。
有些人天生聪慧,你只需一个眼神,他便可心领神会,从不让人难堪。
秋老板,就是这样的人。
“若要真的谢我,不如在这绣坊里,多待一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