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送走了吕伯松，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沈安安把娘亲送回房休息，这才带着春兰夏荷两个小丫头，把桌上的碗碟收拾了。
    沈安安没想到郑小云的酒量这么差。
    灶膛里煨了几个红薯，把锅碗洗干净，沈安安就带着两个小丫头，坐在灶膛前一人一个，吃的嘴巴焦黑。
    “小姐，这要是在以前，我们从来不敢想象有这种日子过。”吃着吃着，春兰倒是先留下了眼泪来。
    一旁的夏荷应和着点了点头：“是啊是啊，以前我们睡觉的地方，都是冰冷的。吃的饭食，都是小七他们吃剩下的。
    什么时候吃过热乎的东西。
    现在跟了小姐，不但有暖和的衣服穿，还能吃得饱。”
    她没那么多的感慨，只觉得平安喜乐，这种日子，以后每天都能过才好。
    沈安安叹了口气，手里的红薯突然就不香了。
    “夏荷说的是，跟着我，我断然不会让你们再过回之前的日子的。
    行了，别拿手抹眼泪了，脸全黑了。”
    春兰听了这话，破涕为笑，觉得自己刚刚有几分矫情。
    看着夏荷不停的挠手，沈安安把她的手打了下来。
    “冻疮这东西，越挠越痒。回去用温水泡一泡，早上也要泡，泡透了再睡觉，会舒服些。
    烧一锅水，回头给我爹娘送去，嗯，还有康康那边。”
    “小姐放心，我们省得。”春兰赶忙答应下来。
    在沈家的日子，比想象中要好过的多。
    沈林两口子，都是好人，也不苛待她们。
    小姐也是个好说话的，对她们可以说是纵容。
    有活的时候，就一起干，没活的时候，也能看着她们偷懒，也不说什么。
    不过她们心里清楚，偷懒这种事情，要不得。
    主子没把她们当下人，她们却不能没有主次尊卑的心思。
    不理会两个小丫头心中的小九九，沈安安把没吃完的红薯塞进夏荷手里，走出灶房，就看到沈林正背着手，站在门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只是看这架势，应该呆了有一阵子了。
    “爹？您怎么在这儿？可是房里没了开水，我这就让她们准备……”
    沈林回头，本来复杂的神色，听了这话，却换成了一副自然的笑脸。
    “别忙活了，房里都有，你娘睡下了，爹想跟你说说话。”
    沈安安愣了一下，随即展颜一笑：“好啊，去我房里吧，外面挺冷的。”
    沈林自然无有不从，只是心里却在琢磨着该如何开口，着实纠结。
    沈安安的房间布置的很简单，卧床旁边的梳妆台上，却是摆着针线筐，女儿家的梳洗打扮的东西，却是被挤在了小角落里，没几件。
    “爹您坐，我给您倒杯茶……”
    沈林拉住了忙活的女儿，把她按在了凳子上，自己则找个凳子，坐在了他的对面。
    许是这架势，有些太过正式，这让沈安安有些莫名的恐慌。
    只是回想来去，最近似乎并没有干什么不着调的事情。
    “爹，您到底想跟我说啥？”
    沈林看了看已经快熄灭的炭盆，拿着火钳子捅了捅，加了两块新炭，这才重新组织了语言。
    “你别怕，爹就是觉得咱们父女，已经很久没有正经聊过天了。
    上一次这么面对面坐着，还是你跳寒潭之前。
    说起来，至今爹都后悔不已。”
    看着沈林有些迷离的眼神，沈安安心中更糊涂了。
    难道是老爹喝了酒，变得多愁善感，想找自己谈心？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爹，那事情都过去了。我这心里头儿，从来没怪过您。
    如果您还在生女儿的气，那女儿让您打两下出出气？”
    沈林看着女儿清亮的眼睛，陷入了无语。
    要能打，早就打八百回了，但这手能下得去吗？
    “这事儿以后咱们的别提了。”
    “哦，我都快忘了，这不是爹提起来的么？”
    “……”沈林现在真的觉得手掌有些痒痒。
    “不是，我说爹，有什么话，您直说不成吗？这大冷的天，这大晚上的，你不在房间里陪娘，该不会真想揍女儿一顿吧？
    但是吧，我觉得我最近挺乖的。”
    “……”嗯，还是找个时间揍一顿吧。
    感觉谈话的气氛，完全被破坏了。
    沈林念叨了几句亲生的，这才沉住气，耐着性子说道：“你吕伯伯家，跟咱们家不一样……”
    “我知道啊，人家比咱们家有钱，咱家还欠人家五百两呢……”
    沈林觉得自己的养气功夫，今天可能是要毁在自己闺女手里了。
    偏偏这臭丫头还一脸懵懂无辜的表情。
    “爹不是说这个，事实上咱们家也没那么缺钱。你外祖当初留下的家产，爹娘这些年都没动过。
    嗨，我跟你说这个干嘛。
    总之，今天饭桌上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爹知道你脑袋跟正常人不同，也懂很多爹娘不知道的东西。
    但是，闺女，这个世界上，不是谁都跟爹娘一样的心思的。
    你伯伯虽然是个好人，但好人也得分时候，分对谁。
    他们家有一个孩子，将来是要执掌光明司的。
    你一个女孩子，不该懂的东西，不必去懂。
    爹的话，你听明白了？”
    沈安安总算是这自己今天到底都干了什么蠢事情。
    无论是高薪养廉，还是设立监察部门。
    这些话要是传不出去倒好，但真的传出去了，被人当了真。
    那么她这个小家庭，真的能够承受狂风暴雨吗？
    要知道，无论是哪一种办法，都会牵扯无数人的利益。
    回过神来的沈安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爹……这事儿，没那么严重吧？”
    看着女儿惶恐的模样，沈林又心疼了，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不严重，天塌下来，爹也替你顶着。
    爹过来不是为了吓唬你，而是给你提个醒。
    慧极易伤，小姑娘就要有小姑娘的样子，村姑就该有村姑的样子。
    不该懂的东西，这辈子都别去弄懂。
    爹只希望你跟你弟弟这辈子，平安喜乐，过完一生，这比什么都强。”
    沈林知道自己女儿是个聪明的，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否则的话，真把孩子吓到了，那真的是适得其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