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吕崇安跟洛十八,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加在一起,竟然说不过一个小丫头。
至于沈康,则完全是个骑墙派。
不,这么说,未免有些欠妥当。
因为他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有自己的思想的。
觉得沈安安有道理,就站在沈安安这边,一起辩驳吕崇安跟洛十八。
但如果觉得沈安安的话,跟自己的想法相悖,又会毫不犹豫的加入对方的阵营,讨伐自己的姐姐。
沈安安很是兴奋,有一种舌战群雄的感觉。
至于几个大人,则在暗地里互相交流着眼神。
一顿饭下来,沈安安像是得胜了的大公鸡,耀武扬威。
而吕崇安跟洛十八则蔫头耷脑的,因为他们的观念受到了冲击。
有时候觉得沈安安的话没道理,但是偏偏辩驳不了。
而且沈安安说的那些理念,却也给了他们很大的启发。
不说别的,就说这敬老院,孤儿院的举措都是极好的。
沈安安也学聪明了,讨论的范围,从来不会超出这个云山镇。
比如云山镇孤寡老人也很多,没人照顾,一大把年纪还要捡柴火,冬天过的艰难。
而他们也不会接受别人的施舍。
如果是朝廷出面,给他们送温暖,那上位者,定然能落得一个仁政的美名。
只是,这钱从哪儿出?
当然,沈安安是有想法的,但是她绝对不会傻乎乎的说出来。
怎么解决,那是你们上位者要想的事情。
还有就是一系列便民的举措。
比如取水的问题,一个镇子的水井就那么几口,有钱人家取水,自然是在自己家里打一口井。
其他人只能跑原路去挑水。
大家都习惯了,也没谁觉得不对。
但沈安安问了一句,众人都觉得对的事情,就一定对吗?那只不过是他们对生活妥协了罢了。
一句话就堵的洛十八跟吕崇安两个人说不出话来。
他们常年在外跑,自然知道底下的民生问题。
他们这才发现,之前他们以为的心怀天下,跟这姑娘一比,屁都不是。
这姑娘或许心怀的不是天下,只局限在这个小镇子中,但那是她的生活环境限制。
而她是落眼实际,提出的确实都是一些实际性的问题,基本上都是生活上的一些琐事。
但越是如此,他们才越是明白,心怀天下,从来都不应该是口头上的大话。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这是沈安安一锤定音,最后丢出去的炸雷。
彻底把在场的男人震住了。
“阿姐说的有理,就像我们家,以前春兰姐姐跟夏荷姐姐没来之前,都是娘亲给我们洗衣服做饭。
但是现在呢,这些活,都是春兰姐姐跟夏荷姐姐做。
而我娘却能腾出手来去做生意,去赚钱。
而赚回来的钱,又能给春兰姐姐她们发月钱。
在这之前春兰姐姐跟夏荷姐姐过的很不好,但是现在也能吃饱穿暖,还能积攒一些钱财。
我虽然不懂得阿姐所说的民生是什么问题,但是我却能看到家里的变化。
姐姐负责出点子,爹爹跟大虫叔,负责把这点子变成商品,然后卖出去,这也是赚钱。
而我呢,我年纪小,就负责读书长大,听话,不给家里添麻烦。
一个家庭如果每个人都有合适的位置,那么这个家里的笑声定然是更多的。
一家如此,一个镇子也是如此,如果人人都有事情干,日子有奔头,自然就没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
再推想出去,一个国家,所有人都有活干都能吃饱穿暖,会是怎样的盛况?”
沈康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声音不大,但是却描绘了一幅美好的画卷。
洛十八不知道为什么,听的有点想要流泪。
吕崇安则神色复杂的看着重新把头埋在碗里的沈康,一个小家伙都懂得的道理。
他们不懂。
他们只想着所谓的大事,如何抓坏人,如何获取更大的权利,做更多的大事。
他们也是心怀天下吗?自然是的。
但那在他们心中也是一个概念,直到今天,这个概念,才渐渐有了一个轮廓,慢慢变得实在起来。
一直到吃完饭,沈安安拉着沈康的手出去消食,吕崇安跟洛十八自然跟随,他们也都吃的不少。
至于梁小梅则跟着郑小云则在院子里散步。
餐厅里就只剩下了沈林跟吕伯松两个人。
只是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生硬。
“大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吕伯松抿了抿唇,叹了口气:“林子,这事情是兄长做的不错。
但,你也看到了,你这个女儿,绝非池中之物。
从上次她说建立监察机构,设立六扇门锦衣卫什么的,我就清楚,这丫头若是男儿,将来定然会有一番大作为。”
“这一点不用你说,我也清楚。”沈林话里透露着一丝冷意。
“但,这不是你算计一个小姑娘的理由。你可知道,这些话,如果被有心人听去,她可能会没命!
她只是一个小丫头,过了年,打了春才刚刚九岁。
大哥你要做官,你要给崇安铺路,我都能理解,都能赞成。
但你不应该利用两个孩子,来套我这丫头的话,你这种行为,我沈林瞧不起。
若我没猜错,那建立监察机构的事情,已经传到京城了吧?”
沈林手重重落在了桌子上,嘴角噙着冷笑,长身而起。
“这种事情,我不希望有下一次。大哥适可而止吧。否则,谁动我妻儿,我沈林就跟他拼命。”
沈林拂袖而去。
吕伯松神色变换一番,最终重新变得坚定。
“林子,你不懂。有些人,就像是黑夜里的油灯,就算你再怎么捂着,也是遮不住这亮光的。
你家这丫头,那本就是九天之上的凤凰啊,只等乘风而起。”
吕伯松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可惜,这一点,林子,你怎么就看不透呢?
沈林自然是看得透,他也清楚吕伯松不会对沈安安做什么,否则也不会任由沈安安“胡说八道”。
只是吕伯松的做法,让他感觉很是不舒服,有必要敲打一番,否则以后难免会变本加厉。女儿是自己的女儿,谁也不能打他的主意,哪怕是皇帝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