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兴二年,公元1233年六月,归德的形势恶化,完颜守绪感觉归德不是归所,当下继续逃跑,跑到了蔡州去。
一直驻守归德的金国主将石盏女鲁欢怕兵士太多,粮食不够,当下建议把这些聚集的金军遣出城去,分别往徐州、陈州、宿州等地就食。
完颜守绪不情愿,因为身边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多兵士,如果遣散他们,以后想再聚都难!但他此时又不敢得罪石盏女鲁欢,只得留下元帅蒲察官奴的忠孝军四百五十人和马用部下七百人在城中,其余诸军皆遣出城去了。
如此一来,完颜守绪身边的人,可就不多了!
有一次,完颜守绪趁旁边无人,悄声对蒲察官奴说:“石盏女鲁欢把朕的卫兵尽数遣散,爱卿你要小心。”
蒲察官奴一直看不起石盏女鲁欢和马用,认为这俩个人不过是归德地方军将,没资格和自己平起平坐。如今听皇帝这样讲,顿起相图之心,觉得自己该当站出来,灭了石盏女鲁欢!
这时,蒙古将领忒木碍围攻亳州,且天天派出部队向归德进攻。
蒲察官奴劝完颜守绪北向渡河,招结金军以图恢复。
石盏女鲁欢自然不同意,皇帝在自己地盘,可以“奉天子以令诸侯”,自然是不愿意让完颜守绪外出。
蒲察官奴不悦,私下劝完颜守绪出城到海州,完颜守绪不知就里,没有答应。
大臣李蹊知道归德城内这个大将心怀鬼胎,连忙报知完颜守绪。
完颜守绪听了,非常忧虑,暗地派马军总领纥石阿列里合等人暗中监视蒲察官奴,岂料,阿列里合转头就告诉蒲察官奴皇帝对他起了疑心。
这样一来,完颜守绪成了石盏女鲁欢和蒲察官奴都想抓在手里的棋子。
完颜守绪怕蒲察官奴和马用俩个人在城中兵戎相见,当下命大臣以皇帝的名义置酒为俩人说和。
马用欣然前往,不料蒲察官奴在酒席上忽然拨刀把马用砍死在当地,然后派五十名士兵严守完颜守绪所居屋舍,把随行大臣尽行拘捕。随后,蒲察官奴把石盏女鲁欢捆上,亲自押回他自己的家,逼他交出所有金银财宝后,一刀砍死,还屠灭其家。接着,蒲察官奴遣军士杀掉完颜守绪随行的大臣李蹊等三百人,混乱中又杀马用和石盏女鲁欢手下军士三千多。
如此自相残杀,金国最后一丝元气皆丧。
完颜守绪无奈,下诏任蒲察官奴为权参知政事。
蒲察官奴在归德窝里反的时候,金将武仙与唐州、邓州的守将一起,商议想把完颜守绪迎入蜀地,于是集兵猛攻南宋的光化。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守将孟珙打得狼狈而逃,死伤惨重。
后来,孟珙又在马蹬山大败武仙,破其九寨重兵,降七万金军,武仙本人仅率六、七人逃走。
由此,完颜守绪入蜀的希望也成泡影。
他无奈之下,只得穷守归德了!
蒲察官奴等人,大忧中有小喜,竟能在六月间以少胜多,打嬴一仗。
原来,卫州大溃时,蒲察官奴的母亲为蒙军捉住,完颜守绪便指示蒲察官奴“因其母以计请和”。
于是,蒲察官奴就写信给蒙古将领忒木碍,表示自己要劫完颜守绪投降。
蒙将信以为真,认定此非苦肉计,派人送还蒲察官奴的母亲,暗中往来相约。
蒲察官奴于是与蒙古将领往来讲议,或乘舟中流会饮。
眼看蒙军十分麻痹大意,完颜守绪与蒲察官奴定下斫营之计。
端午节那天,蒲察官奴率忠孝军四百五十人登船,自东而北,直奔蒙将忒木碍设在王家寺的大营。
这时,金哀宗在归德北门系舟待发,如果金军失败,他决定逃往徐州。
结果,蒲察官奴及其手下忠孝军勇战,持火枪于半夜突入蒙军营中,放枪烧营,冲荡斩杀,忒木碍慌忙逃跑,蒙军大溃,掉入河里就淹死有三千五百人,被杀又有两、三千。
如此大功,完颜守绪立拜官奴为参知政事、左副元师,权兼将相。
由此可见,蒲察官奴虽跋扈,心中并无背金降蒙之意。
得胜之后,蒲察官奴“势益暴横”,派人把完颜守绪软禁一样“守卫”于照碧堂,禁止任何大臣未经允许前往奏事。
完颜守绪这才知道蒲察官奴的狼子野心,当下以泪洗面,哀叹所用非人。
几个禁卫军士见皇帝如此,就暗地商议杀掉蒲察官奴。
他们听说蔡州城坚池深,兵众粮广,皆劝完颜守绪弃归德奔蔡州。
蒲察官奴入宫,完颜守绪告知自己有幸蔡州之意,蒲察官奴力陈不可。
众侍卫忙劝皇帝动手。
于是,趁召见蒲察官奴入见之机,完颜守绪自拨佩剑,当头就劈。
侍卫兵士左劈右砍,终于把蒲察官奴“解决”掉。
完颜守绪又怕忠孝军造反,当下亲自出面慰谕,讲明蒲察官奴是谋反被杀,余皆不问。
完颜守绪设计杀蒲察官奴时,金国的洛阳已经失守。
本来,洛阳守将强伸数战有功,曾以数百人抗御了蒙军的第一次围城进攻。
蒙军二次攻洛阳时,强伸率军士死战,总帅乌林答胡土却招呼不打一声,自率一群金兵携妻子出奔蔡州。洛阳金军见总帅逃跑,惶惧之下献西门投降蒙军。强伸力战,突围而出,转战至偃师,力竭被俘。蒙军说降,强伸不屈,被杀。
完颜守绪杀掉跋扈的蒲察官奴后,经亳州往蔡州,随行只有二、三百人,五十匹马而已。
堂堂大金国天子,落魄到可怜的地步!
他在双沟寺避雨时,见满目蒿艾,人迹罕见,不由悲从中来。
完颜守绪进入蔡州,当地父老罗拜于道。
当地百姓看见大金皇帝身边这么稀稀拉拉的人马,仪卫萧条,皆大为感泣,完颜守绪本人也歔欷不自胜。
蔡州城内安排停当,完颜守绪以完颜忽斜虎为尚书右丞,总领省院事;以张天纲为权参加政事;以完颜中娄室负责枢密院事。其由于这时蒙古大军距蔡州很远,蔡州城日渐晏安,完颜守绪本人也松懈下来,竟有心思修建宫舍,派人四处简选美女。
完颜忽斜虎切谏,乃止。
也幸亏这位完颜忽斜虎,夙兴夜寐,遣使诸道,终于又在蔡州聚集万余精兵,“兵威稍振”。
天兴二年,公元1233年九月,蒙古都元师塔察儿派使节至襄阳约南宋一起合攻蔡州。
襄阳知府史嵩之马上提兵配合蒙古军攻打唐州,金守将战死,城降。
宋军进逼息州,当地的金将忙派人向蔡州求援。
完颜守绪无奈,只得又分出五百名兵士前往息州。
穷愁之余,完颜守绪对南宋仍旧抱有最后一丝幻想,便以乞粮为名,派出使者向宋人说:“蒙古灭国四十,以及西夏,西夏灭亡后到了大金,大金灭亡后必然危及大宋。唇亡齿寒,这是自然的道理。”
哪里知道,宋人不许。
十一月,宋将孟珙、江海率军二万、运粮三十万石出兵助蒙灭金,合围蔡州。
天兴三年,公元1234年正月,蔡州已被围三个月,城中粮尽。
初九夜,完颜守绪深知亡国之日将至,不愿当亡国之君,遂下诏禅位予宗室完颜承麟。
完颜承麟知道这个摊子太烂了,死活不肯接受帝位。
完颜守绪苦苦哀求,说:“将江山社稷托付给你,这也是迫不得已。朕身体肥胖,不能策马出征。万一城陷,必难突围。考虑到你平昔身手矫健,而且有将才谋略,如国有幸逃脱的话,可延续国祚,这是朕的心意。”
完颜承麟被他相逼之下,唯有答允继位。
次日,完颜承麟受诏即皇帝位。
正月十一日,正在行礼,蔡州城南已经立起宋军旗帜,诸大臣亟出抗敌。
宋军攻破南门,蒙军攻破西城,双方展开激烈巷战,四面杀声震天。
金军将士顽强抵抗,几乎全部战死或自杀殉国。
完颜守绪听闻消息,知道蔡州将不守,当下自缢于幽兰轩,享年三十七岁。
完颜承麟闻知完颜守绪的死讯,率群臣入哭,谥曰哀宗,哭奠未毕,外城被攻破,退保子城。
同日,完颜承麟死于乱军中,宰相完颜忽斜虎率最后的一千多金兵巷战,终于不支,边杀边退。在得知金哀宗自缢的消息后,完颜忽斜虎仰天叹息:“吾的君上已经驾崩,我还何以为战呢?我不能死于乱军之手,将投汝水自溺以追随我的君上!诸君可善自为计。”话一说完,完颜忽斜虎奋身一跃跳入水中自杀。
余下金军将士血满身,泪满脸,相顾言道:“完颜相公能死国,难道我辈不能吗!”于是上至参政、总师、元师,下至兵丁,五百多人皆一时跳入汝水殉国。
金朝自金太祖建国至此历120年,亡于南宋、蒙古联军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