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粗略地看了下合同中所列举的条款,她大学主修的是建筑设计,辅修过一段时间的金融,合同的内容很详细,各项归属都很明确,可见拟定合同的人确实是用了心的,她看不出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便将合同合上还给了商左。
“盛小姐觉得怎么样?”商左眼底的笑太过晃眼,完全不像是一个公司老总询问下属时该有的目光,那种耀目的暖人的目光让盛夏情不自禁地便产生了错觉,似乎眼前的站着的商左还是从前那个嚣张肆意的少年。
似乎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这样,不加掩饰,坦率地让人愧疚。
察觉到自己愣神的时间有些过长,盛夏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掩盖住自己神色中饱含着的不自然,而后点着头回答道:“挺好的,我没什么意见。”
似乎是预料到了盛夏的回答,所以连之后要说的话都已经估算妥当,盛夏话语刚落商左便接了下去道:“跟陆氏商定好的签约时间在下午一点半,你作为威尔福的代表跟我同去,所以现在跟我出去吃饭吧,盛夏。”
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听到商左直呼自己的名字,很普通的字眼,两个去音组合而成,结果从商左的口中喊去却又带上了别的意味,让她在乍一听到时甚至来不及去深究与陆氏签约同吃饭之间的关系,便就被带了过去,思绪悠悠荡荡的,唯有脑海中反复回荡着的声线,八年来盛夏第一次觉得这个名字……很好。
本以为依照商左现在的身份说要去带她吃午饭大抵会选择一些不论是从名字还是从装潢上都体现出尊贵特点的餐厅,结果没想到商左会开车带着她来到了位于b市近郊的a大附近。
到了这里她多少是觉得有些恍惚的,a大是全国闻名的大学亦是商左的母校,如果八年前没有出那场事故这本该也是她的母校,曾今向往的地方如今却这般近距离的接触,眼睛还可以看到不远处a大校门口金色的字样,可却觉得距离变得越来越远,大抵隔开的是梦境与现实吧。
商左的年纪比盛夏年长了两岁,或者正确的说法是比谢子卿同谢子俞年长了两岁,于是便就比两人早了两年参加高考,八年前的谢子卿十八岁,高考刚结束的那天,谢子卿窝在房间里同远在美国做交换生的商左打越洋电话。
外面的梧桐树因为被太阳晒得够呛而焉了叶子,夕阳轻巧地透过那垂拉下的树叶落在了谢子卿房间的窗台上,屋内开着空调,少女毫无形象地趴在房间的地板上,一手握着电话机的听筒一手绕着电话线,表情怎么看怎么得不走心。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唠叨,反反复复地问着少女考试的情况,唠叨得比班主任还过分。
少女的心情被问得有些烦躁,转换了语调颇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呀呀呀,商左你怎么变身成美国大妈啦?”
电话那头少年的语气一顿,转而换成了一副哀怨的语气压低了几分声音抱怨道:“卿卿,你就是这么对待凌晨三点还不睡觉一直等着你考试结束后电话而在学校宿舍楼下站了大半宿的友人吗?”
“知道你等得辛苦,我不是一回来就给你打电话了么,子俞跟老妈都被爷爷带着出去吃大餐了就我为了你这通电话只能窝在家里吃泡面。”少女的语气也从先前的理直气壮转化成了哀怨,脑中幻想出其他人在餐厅里鲍参翅肚大鱼大肉的场景不经觉得有些心酸,“而你就知道问我考试题目,难不成你是想要再考一次吗?”
蹲在学校宿舍楼下的花坛里打电话的商左在听到少女异常哀怨的语气后不自觉地便笑出了声,结果却被对方听到换来了一句没良心的批判,即便是隔着一整个太平洋,十几个小时的时差,商左依然可以在脑中想象出少女此时的模样,带着孩子气的刁蛮无理,却能让人在看到时软化了心肠。
诱哄似地开口做下了承诺:“不就是一餐饭嘛~你要是能考上a大你未来的伙食我都包了~”
尚且单纯懵懂的少女没听出商左的画外音,几乎是立马便上了钩,语气中带着些微的不屑:“不就是个a大吗?老娘分分钟搞定它~”
商左憋着满腹的笑意,眼底却早已漾开了无限风景,严肃了口吻问道:“a大可不是你想得那么好考的……”
少女继续不屑:“切~连你个笨蛋都考上了更何况是从小被夸做聪明宝宝的我~”
“这样啊,那你要是万一没考上怎么办?”
商左掂量出一派沉思忧虑的语气,像是在担心少女的后路问题,这样怀疑的态度让少女颇有些窝火,气鼓鼓地问道:“你想怎样啊?”
“那不如就……跟我姓吧?”商左摸着下巴笑得一脸腹黑,眼睁睁地看着小羔羊掉到了自己的陷阱中。
反应过来自己上了当的少女没了原先的气势,也不知是因着那炎热的气候还是商左的话,微红了脸颊,电话线绕了满指,嘟囔着问道:“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赚了好还是亏了好……”
“那自然是……赚翻了。”
少年时半真半假的戏言最终被一场猝不及防的事端削平记忆,那那张本该作为筹码的录取通知书也随着谢子卿这个名字的逝去而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唯有当年那个设下陷阱的少年尚且还记得当日的许诺,小心翼翼地守着记忆里的寸土,等待着那个少女改头换面后的归来,而后再去实现。
盛夏被商左轻车熟路地带到了校外一家不起眼的餐馆中,虽比不上那些星级餐厅来得体面但环境却是难得的干净,店面虽小却意外地温馨。商左熟悉地站在柜台前点了两份铁板烧付了钱之后回到座位上,同盛夏做介绍。
“我大学的时候经常跟室友一块到这家餐馆来吃饭,这里的东西很好吃又不贵,一点都不比那些鲍参翅肚差,你回来了先前答应了你的总是要做到的。”
那般熟悉的语气,没了刻意的掩饰与疏离,就好像是将这八年的存在全部抹去,他还是那个尤带稚气的少年,从美国归来遵循了诺言,而她亦还是那个带着尚且单纯孩子气的少女,听不出他话中情绪的放纵,看不出他眼神始终逃避的原因。
长久的沉默,直到两份铁板烧被送到了桌上,才听到商左低着头语气抱歉地说道:“抱歉,我认错人了。”
盛夏握着筷子的手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忍住心底里泛出的酸涩,轻轻地恩了一声便再没言语。
其实商左他……从来都没有认错过自己。只是装作不知,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口,笨拙而又认真,心酸得异乎寻常。
一餐饭气氛压抑地像是低气压带卷土重来,两人都再没说过一句话,吃饭中途商左接了个电话是陈林打来的,说是陆静临时有事去了h市,陆氏换了人来签约,地点也从原先的陆氏总部换到了b市的某家高级会所。
商左接完电话后心情便有些不悦,原先因为看着陆静是长辈签约的时间和地点才由着陆氏来定,如今却又临时换了人又换了地点,这让商左有种被怠慢了的感觉,又加上那所名叫tender poison的会所里面的风气商左素有耳闻,若是只有他一人去也就去了,只是如今身边还带着盛夏,他实在是不想身边的这个女子涉足那里。
思索再三商左再次拿出手机想要将电话打个陈林将这次的签约延后,结果却在刚要拨号的时候收到了一条短信让他还是决定带着盛夏去哪里看看,不是为了手中合约,而是为了另一个故人,另一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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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时间推移到陆静登机前三小时,陆氏的董事长办公室内陆静手中握着先前派人调查出的关于盛夏的资料,资料是出乎意料的详细,几乎是将盛夏此人从出生到现在的大小事件一一囊括,大可大到盛夏所获过的奖项,小可小到她幼年时班主任的姓名。
“看来果然是我多疑了,大概只是长得有几分相似罢了,也难怪商左会对她另眼相看了,说起来谢子俞还真是可怜,费了那么大的力气还比不过一张相似的脸。”陆静的眼中颇具嘲讽的意味,随手将资料丢给了一旁站着的文森特道,“我一会儿要去h市,剩下的你看着办吧。”
“知道了夫人。”文森特回答地毕恭毕敬一派忠犬形象,却不知他会在陆静离开后转身将手中藏有的另一份资料递给了那个在红灯酒绿映照下面目模糊的男子。
那男子嘴角含着邪魅的笑,轻吐出一口烟低喃出声——
“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卿卿。”
☆、第十二章
盛夏在上车后才被商左告知因为陆静临时有事要转而去一家名叫tender poison的会所见另一个人,盛夏细心的注意到商左在说话时眉间微微隆起了一座山丘,嘴也微抿着像是在生气的样子,料想着大约是被陆氏的态度所惹怒了才会这样,便就没再说些什么,顺遂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没再出声,殊不知商左生气却是别有原因。
不可否认,陆氏的态度也起了一定的原因,但最终使他心情欠佳烦躁不安的却是那条突如其来的短信。一种好像是被人窥视着的感觉,还有那种像是被人当作提线木偶一样一步步算计好了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窝火了。
一路飚车开到tender poison商左冷着一张脸带着盛夏走了进去。大概是先前来的人已经通知过经理,商左一走进去便看到一个带着眼镜疑似大堂经理的男人迎了上来。
“是商总吧,陆少已经通知我了,我这就带您去楼上包房。”
商左沉着脸没说话任由大堂经理在前带路。盛夏跟在商左身后,环顾四周,这所名叫tender poison的会所从外观上来看很是低调,大堂内部也很安静,很容易给人以错觉,如果不是大堂经理在她进来的时候瞥到她时的眼神她大概也会将这里当作是普通的会所看待。
就在刚才跟着商左进来的时候那个经理望向她时的一瞥,原先因为商左开车太快而略有不适的胃部传来一阵痉挛,那种带着暧昧不清的审视,仿佛在打量一件物什的目光,还有来回徘徊在她跟商左之间的视线,无一不透着世故,让盛夏觉得厌恶异常。
被带着上了电梯,看着经理按下了6的数字,大概是因为环境太过封闭的原因,盛夏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将脸撇向一边结果却看到电梯的金属墙面上映照出一张不怀好意的笑脸,几乎是在她看到的同时一个高挑的人影挡在了她的身前,同时也挡住了那人的脸。
商左的目光中透着警告与不悦,死死地盯着大堂经理的眼睛直到他略带歉意地收回了目光。被他挡在身后的女子一直没有出声,这样的情况让他略感歉意,电梯在片刻后发出“叮”的声响,电梯门应声开启,商左在斜瞥了一眼大堂经理后一把揽住盛夏的肩膀跨出了电梯。
独占的意味明确,凌冽的眼神让慢了一步跨出门的大堂经理不惊在内心抹了一把汗,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地将两人带到了包厢前便迅速地离开,消失的速度之快让撇到他逃走背影的商左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抬手敲开了大门,内部的喧闹立即便像是流水顺着开启的缝隙流了出来,嘈杂的分辨不出到底该算是什么音乐的声音充斥着商左的耳朵,眉再次蹙起,但终究还是跨了进去。
里面的灯光很是昏暗,几乎是一下子便让盛夏适应不能,头顶上面有霓虹灯不断闪烁,那种胡乱晃荡暧昧不堪的光线让盛夏在初接触时便感到一阵晕眩,连带着胃中的不适也又一次浓重了许多,透过昏暗地光线向里面看可以看到三个人正坐在沙发上,中间的西服男子因为光线的原因而看不清面目,只能看到他微微敞开的衣领和袒露出的胸膛,用一种慵懒的姿态左拥右抱式地坐在沙发上。
大概是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坐在沙发上的男子抬起了头,眯着眼睛朝着门口看,说出口的语气中透着了然和玩弄的情绪,让商左心中又是一阵气闷。
“商少可算是来了呢。”
商左皱了皱眉,瞥了一眼正放着音乐的音响沉了声音道:“把音乐关了再跟我说话,陆然。”
陆然。
盛夏被商左说出口的这个名字惊到了一下,抬头用适应了光线后的眼睛打量起沙发上的那个男子,微长的刘海遮了眼,嘴角玩世不恭的笑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嘲弄,身边搂着的两个魅惑女子正一下下旁若无人地撩拨着他,整个空气中都透着一种萎靡的气息。
酒池肉林。这样子的陆然已经全然没了记忆中那个胆小温和的模样,盛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商左笃定的语气却又分明证明了眼前这个让她胃部隐隐作痛的人就是曾经那个同谢子卿和商左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被埋得很深的一些记忆又一次被勾起,胃部连带着胸口都在隐隐作痛。太过阴暗的角落里埋藏了太多不敢触碰的事情,陆然便就是其一。
陆然颇有些不屑偏头嗤笑了一声而后将喧闹的音乐关掉,包房内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盛夏说不清这样的安静到底是好是坏,刚才尚且还有喧闹的音乐来混淆她的感官,如今静了下来,五感变得更加清晰敏锐,那种压抑中夹带火星的气氛实在无法让人愉悦起来。
陆然关了音乐笑着冲着商左耸了耸肩,眼神向着身旁的空位瞥了一眼示意商左坐下说话,商左皱着眉看了眼陆然旁边的位置,目光在那两个衣着暴露的女子身上转了一圈,表情嫌恶到了极点,冷着声音质问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商左的语气虽说有些不悦但心里看着这样的陆然终究还是难受的,昔日的好兄弟八年未见却像是换了一个灵魂一样,让他感到陌生到了极点,他珍视的人一个对面不识,一个陌生冷淡,好像这八年的时间里所有人都在变化只有他停留在原地。
陆然同谢子卿一样比商左小了两岁,从小一起长大,陆家同商、谢两家虽然有所嫌隙可孩子们之间的感情却是很好,谢子卿小的时候脾气霸道又任性,而陆然却像极了他的父亲,性子温和又胆小,又因为身材过于瘦小而总是受着同龄人的欺负。他一向将自己放在一个哥哥的身份上,如今长大后的陆然却变成了这样,说不痛心是假的,可在难过的同时又不禁思考,陆然这样的变化跟八年前的事情又有什么关联呢?
不及商左细想便听到陆然的声音传了过来,含着笑探究一般地询问道:“商少怎么还来说我,你自己不也是一样,不是已经跟谢家那个女人订婚了吗?怎么身边还有别的女人?”
商左没料到他会将话题转到盛夏身上,隐隐地生出了些许怒气,却忽然听到身边传来盛夏的声音,很轻却意外地感到沉重。
“抱歉商总,我去下洗手间。”盛夏说完没等商左做出反应便快速地跑了出去,一路跑进了洗手间。
被压抑在胸中许久的恶心感终于被释放了出来,盛夏趴在洗手台前干呕,只觉得胃部仿佛是被绞在了一起,疼得她五脏都被牵连着疼,摸索着将水龙头打开,哗哗的流水声充斥耳边终于驱走了从看到陆然开始便一直徘徊在她耳边的声音。
逐渐黯淡下来的阳光像是被渐渐淹没的希望,绝望像是黑夜侵袭而来,身后追赶的脚步声带着急促与凶险,呼吸声变得愈发沉重,脚下像是灌了铅般沉重,可是不能停,一旦停下便就不知会有怎样的下场。
逃成了那时存在与心中的唯一信念。可既然是这样为什么最后还是到了那个阴暗封闭徘徊着恶意与歹毒的空间之中?
不过是因为信任这种东西太过脆弱,一击就碎。向那个熟悉的少年伸出了渴望被救的手,可是却看到少年微微低下的头可越离越远的身影,口中依稀听到少年低沉愧怍的声音。
他说——卿卿,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所以才会说,这世间一切事物都脆弱地无法相信,越是信任的人便越可能在最后抛弃你背叛你,乃至于杀死你。所以盛夏从不信任任何人。
****
因为谢氏开发的一个电子产品即将上市有颇多事情需要处理的原因,谢子俞在顾家小住了几日便就在顾妈妈依依不舍的目光下回了b市,跟谢子俞一起离开的还有顾城。
停车的地方距离顾家略有一段距离,顾城同谢子俞一路同行却并没有说什么话,更多的却是漫长的沉默。
顾城很诧异,在顾家的这几天里谢子俞并没有提及盛夏,好像根本就不知道盛夏跟他之间的关系一般,可越是不提及便就越是让顾城感到忐忑不安,就像是在生活中埋下了一颗炸弹,却又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爆炸,只能提心吊胆地看着。
顾城他虽然是心理医生,但却始终看不透谢子俞,亦或者说他并不愿意去看透她。他的心里存着私心,只愿眼前的女子还是她记忆中单纯美好的模样,一切丑恶与之无关,可偏又事与愿违,内心便就变得愈发抗拒着去认清。一面希望谢子俞能够提及盛夏,好让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一方面又不希望她提及,带着自欺欺人式的想要维持住眼前的关系,只因为他知道若针尖与麦芒相对,他两者必失其一。
同谢子俞在停车场告了别后顾城便开车回了b市,因为路程较近回到b市的时候不过才是下午3点多,看了看时间想着离盛夏下班还有一段时间便先回了家,料想着这几日他不在家盛夏必定没有好好吃饭便又顺道买了许多她爱吃的菜,这其中究竟疼惜与愧疚各自占了几分连顾城自己都不得而知。
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中却意外地看到门口盛夏的鞋子工工整整地摆放在了门口,有些诧异地往屋内望了望却又好像没听到什么动静,墙上挂着的钟显示此时才刚到商氏规定了的下班时间,心中的不安再次涌现,顾城放下手中拿着的东西便往盛夏的房间走去。
房门虚掩着,顾城轻轻一推便就推开了。视线第一眼落在了书桌前,位子是空着的,这点认知让顾城的心猛地一缩,不安几乎要侵占了他的整个大脑,哆哆嗦嗦地便要掏手机打电话给商左,却忽然听到一个很轻的带着瓮声的声线。
“阿城,你回来了。”
顾城循着声音去看却只看到盛夏的床上有一团蜷缩着的隆起,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长吁出一口气,眉头也松了下来,叹息中带着怜惜,小心翼翼地走到盛夏床边,将盛夏的头中被子中扯出了些柔声开口:“是我回来了,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盛夏抬了抬眼,黝黑的眼珠在注视了顾城一会儿后便又再次合上了眼,声音是说不出的疲惫,摇着头说道:“我有点累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顾城的声音依旧温和,盛夏听着问话心里觉得很胀很难受,其实存了很多事情想要跟顾城说,比如那个莫名出现的洋娃娃,又比如说陆然,可却是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小声地说了一句:“我想睡一会儿。”便再不愿开口。
顾城细心地将被角给盛夏塞好,又将房间内开着的空调调高了几度后便出去了。盛夏听着顾城离开的脚步声总觉得这种场景带着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心里觉得有些冷就又将自己缩紧了些,抱膝团在被子中,由着周围安静的氛围将心中的冰点不断降低。
黑暗的角落里始终包裹着孤独,只因为几乎无人喜欢黑暗,渴望被黑暗所包围,而对于被黑暗所困住的人除了怜悯有的便就只有厌恶,而厌恶之人只会看着你逐渐被黑暗吞噬殆尽,怜悯之人亦不会跳入黑暗中与你共存,只会在光的一角对你伸手看着你努力前行却怎么也不会触及。
所以才会说此前她所误以为的,可以当作依赖的人,也不过是错觉而已。
☆、第十三章
顾城回来之后所有的一切就好像被再次归了位,生活重新归于平静,只有盛夏办公室内摆放着的那个洋娃娃像是一个未解的谜停留在盛夏波澜不惊的生活之中,大概是出于女性敏感的天性,盛夏之后有利用那瓦楞纸上贴有的快递单号上网查询,结果却被告知查无此单号,连试几次都是如此,显然这个快递是被有心人冒充成是快递送到了商氏,那快递上所写的地址又是不是具有含义?
盛夏想不明白,虽然心里不安却也只能暂且将此事搁置一边,又加上这段时间关于策划案上的事情较多,便就更加没心思去想这个问题,久而久之便也就忘了这莫名而来的快递。
因为今早有个会议要开所以盛夏走得很是匆忙,连顾城给她准备好了的早餐都来不及吃便急匆匆地赶着要出门,顾城虽心有无奈却也只能随着她去,看着她匆匆忙忙地跑下楼上了商氏派来接人的车后转身回屋去收拾东西。
顾城现在所在的诊所是一年前跟朋友合伙开办的,所以上班的时间便有些随意,送走盛夏后时间看着还早又环顾了下屋子,近来生活过得有些杂乱屋子也有好几日没有好好打扫,处女座的洁癖发作当下便撩了袖子开始打扫起来。
其实从某个角度来说,盛夏叫顾城一声“妈妈”并不是在开玩笑,顾城不管是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充满了居家妇女常备的技能,烧得一手好菜,做得一手家务,能开导人心,又能用来养眼,绝对是居家旅行出门必备。
打扫到盛夏房间的时候顾城不免有些失笑,女子大约是昨夜又熬夜在做策划案,桌上的图纸都是乱糟糟地摊了一桌,远远地望过去像是桌面上重新被刷了一层白漆,明晃晃地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