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求你了。”哥哥在旁无奈，“我自己名字早就用习惯了。”
    “他都习惯了。”卫老头指指身边。
    “小白不习惯。”
    卫老头脸皱成了一团。
    咔嚓，兰泽好像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兰泽脑子里又出现了奇怪的标题：有情人因何成陌路，竟然因为……一方是文盲？！
    兰泽站在水里用毛巾捂着脸，顺势擦了一把。
    他感觉在水里也躲不下去了。
    长辈的秘辛他为啥要听啊！就算听了也没人把他灭口，但是他不想知道啊！就让他爸他妈留在心里的形象完美一点不好吗？就让他妈白老师根本不认识卫老头行不行？
    兰泽从池子里跳出来，带起一片水花。那三个人都扭头来看他。
    他傻笑道：“我出去再添点茶点过来。”
    然后他冲进淋浴隔间里，把身上沾的池子里的水冲洗掉。池子里有少量盐，水有股淡淡的苦咸味儿。
    出来照照镜子。眉毛和睫毛因为有一层透明的“眉毛雨衣”保护，看上去形状完好。他小心地把脸上的水吸干。擦干身体，换上干衣服，到包厢外面去。
    添什么茶点之类的，只是个蹩脚的借口。俩老头端进去的甜点心就有几斤重了。他只是出来转转。
    转到纪念品商店前面，兰泽这才想起来，这里之前他经过时，扫了一眼，里面好像卖工艺品手镯筷子之类的。于是走进去，看看有没有发簪卖。
    高大的展示柜里，成排的发簪静静地躺在手镯和挂坠的上面一层。在暖光下，因为天然合金材质的不同，而呈现出不同颜色，散发着各色光芒。反倒是他有印象的筷子调羹之类，躺在脚底下不起眼的角落里。
    不过，仔细一看这些发簪，多数是女用的短簪，造型过分夸张，花里胡哨的。
    适合男用的长簪不多。
    兰泽找到一支和哥哥原先的木簪最相似的。也是通体黑色。标签上写的合金成份，以铁为主，其他成分锰、铬之类的跟了一长串。整个在灯光下幽幽地泛着蓝光。
    这玩意本质上是一块高锰钢，肯定结实。
    原先那支木簪子是云纹，这支是精致的浪花纹。聚在簪头的造型是大小几朵浪。和原来的云朵有五六分相似。再加上颜色和长度，就有七八分相似了。
    得了，就是它了。忽略诡异的反光，乍一看还是挺像的。
    兰泽找店员买这支簪子。
    年轻的店员开心得不得了，笑成了绿荧荧的眯眯眼。
    兰泽看他那么开心挺纳闷的。服务态度好，挺不错的，用不着那么兴奋嘛。
    “因为，”店员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们卖东西有提成啊。”
    找到了兰泽指的那只长簪，店员犹豫地看着他：
    “这一件是大师作品，全世界独一无二，价格方面有一点点……”
    “是留着镇店不能卖吗？”兰泽没好气地问。
    他只想赶紧解决哥哥的簪子赔偿问题。大师之类的，估计是卫妖精特意搞的噱头，他最爱搞这类华而不实的名目逗人玩。
    “能卖能卖。”
    店员取出那支簪子，先递到兰泽手里，让他把玩一下，顺便检查一番。
    兰泽接过来。入手沉甸甸的。估计比原先的乌木多少重一点。他用三根手指捏了捏。没捏动。又加了把劲。簪子微微变形。松手立刻弹回了原形。不愧是锰钢，果然够结实。
    店员在一旁惊恐地看着兰泽捏簪子玩。见兰泽递回给他，赶快接过来，迅速地装盒包装好，扎上了精美的蝴蝶结。附上了一份精美的纸质小册子《饰品保养手册》，盒装丝帕，盒装保养油，一份煞有介事的塑料质地收藏证书，拉拉杂杂一整套东西，一起装进暗红色丝绸质地的袋子里。
    兰泽付了款，顺便给店员一个大大的好评：动作非常麻利。
    兰泽对那份保养手册特别好奇。按理说，含铬的锰钢，连锈都不会生的。这还要怎么保养？
    他接过丝绸袋子，翻了下小册子。
    “……用丝质或者大豆纤维蛋白质地的厚实软布，蘸取少量专用保养油……”
    “……若手边暂无保养油，可以使用以下油品代替：亚麻籽油或橄榄油为主，配以冬青油少许……”
    这小册子从头到尾装腔作势，很有一点卫妖精的装神弄鬼风格。
    把兰泽给看乐了。
    他把小册子原封不动地放回袋子里去。他挺好奇的，哥哥究竟会不会照着手册保养这支不会生锈的高锰钢。
    不行了。一想到哥哥一本正经地翻小册子，他就忍不住笑。
    兰泽傻笑着离开纪念品商店。
    出了商店左右看了看，他发现自己离开浴池的任务已经完成一半了。
    剩下的事……干脆真的去买茶点算了。他还得把簪子送回去呢。
    于是，他又进了卖茶点的店铺，点了几笼广式的小点心，让送到包厢去。小点心晶莹剔透，看着挺热闹，其实一笼里没几个。恰好是咸味的，和原来的甜点心不冲突。至于和茶水搭不搭？
    瞎胡乱吃吧。
    他慢悠悠走回去的时候，广式点心已经先到了。
    哥哥正陪着两个老人在池子里。兰老爷子用手抓池子边上蒸笼里的虾饺吃。用笑容表示对味道十分满意。
    卫老汉正在不开心：“反正简体字我会写就行。”
    水池边地上水迹未干。好像他们刚才在练字。
    “老鹰的鹰，不是繁体字。”兰老头打开了第二层蒸笼。
    “你回来了？”哥哥招呼兰泽。
    “嗯。”兰泽看哥哥头上用牙刷簪头发不好用，有一绺头发已经垂了下来。干脆把刚买的长簪拿了出来，包装顺手撂到旁边。
    他绕过水迹，在池边蹲下把簪子递给哥哥：“给你。”
    哥哥把牙刷抽下来放池边，头发抖散开，重新挽了个结，就把簪子插了上去。
    “还挺合用。你也下来泡会吧。”
    “好。”
    兰泽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再泡一次也无所谓。
    正起身，忽然听到卫老汉说：“小子，别踩坏我的签名了。”
    他低头一看，脚边就是龙飞凤舞的“卫汉应”三个大字。水光闪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