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开始自学那些课的时候多大？”
“十七，还是十六？”
“巧了。”兰泽想起了留学时的事。“我也是大概十七岁，还没到十八岁的时候；也是和你差不多大的时候开始用功的。”
姐姐微笑着点点头。
兰泽接着说道：“十八岁就上大学去了。”
姐姐的笑脸有点僵。
“我跟你说，我上大学用功得特别傻。我把我们系所有的分支都学了一遍。大概花了两年。然后才发现专业不适合我。”兰泽说起这段往事，还是感觉脸皮发热。“之后我为了离开数学系，申请了提前毕业。然后转了学院读博。”
兰花手指着兰泽：“变态！”
兰泽一愣，而后辗然一乐。
兰花揉了揉脑袋，掉下的碎头发更多了，念叨着：“小一啊！这里有变态！”
“呃，那个……”兰泽不想承认自己是变态，但是争论自己不是变态，好像又有点奇怪。
“好吧。我总是忘了你不是小一。”兰花回过神来，向后跳了半步，人都靠墙了，试探着问道，“其实我们还不算熟，对吧？”
“呃，好像已经挺熟的了？我儿子已经在你的单人床上打滚了。”
三个小男孩正聚成一堆，坐在姑姑的枕头上研究厨房罐子，还用大人听不懂的语言讨论着技术细节。
“不好意思，看到你我总觉得是小一。”兰花抱歉地说。
“我看到他，也觉得是照镜子。”
“那，这么说来，你现在是在读博士？”兰花姐姐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我早就毕业了。现在是微生物设计师。学过数学嘛，干什么都容易。”
“我听人说，博士要读好多年的？”
“是啊，我们实验室有个师兄读了十五年半，终于拿到学位了。托他的福，我在他的基础上做的论文，拿学位只用了两年半。”
兰花姐姐现在已经不吃惊了：“你现在的职业听起来好高大上……”
“糊个口而已。”
“能在育儿所之外找到新的出路，真的很了不起呢。”
能被亲姐姐表扬，兰泽觉得很欣慰。特别是，这个姐姐笑起来暖暖的。
“我们之中，好像只有你和兰草做到了。”兰花姐姐认真的想了想。
“那兰草姐姐现在？”
“我们没联系。我不想说她的坏话。她的个性，稍微有点孤僻吧。我们有几年不直接联系了。她的近况，我也都是听熟人说的。”兰花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听说她在卖服装的设计，工作得很苦。她从小就是个目标明确的人，一直很有毅力。”
“她现在也该有小孩了吧？”
“应该是吧。”
“姐姐你呢？”
“我要生四个小孩才能免税。”兰花拍拍一侧的腰。
“摘了？”
那一侧的器官，是产生卵细胞的卵巢。平时存在医院的器官库里，要用到卵细胞的的时候，解冻激活就行了。
“嗯。”兰花点点头，“我现在有了十一个小孩。只攒了四个我自己的下一代突变样本。但他们都还小。除了发育滞后，暂时也看不出别的情况。我总觉得，这些发育滞后的小孩，互相陪伴着长大要好一点。”
说到下一代孩子中的突变携带者，兰花姐姐的脸上掩盖不住忧虑。
12-4
真如果把携带同类突变的孩子们都弄到一起来，也许是件好事。但这其中又需要复杂的观察、控制、管理操作。而且只要是人类，同样涉及到教育问题。
如果人为创造一个与外界不同的环境，有可能并不利于心理发育。
仅就目前来看，携带这种突变的孩子，人数太少了。
从科学研究的角度讲，怎么着也得有一百个样本才好做研究吧？
突变对人体的影响，本身很复杂的。
自从兰老爷子五十岁体检发现突变，并且被确定为常染色体有益突变。到目前为止，能确定的影响只有：对细胞内抗氧化有一定作用。所以老人家至今皮肤细腻皱纹少。
至于幼童期的发育滞后，现在只是观察到的现象而已。也许是突变造成的，也许不是。
又如兰花和兰泽姐弟俩，都在十二三岁开始变聪明了；能不能说聪明是突变造成的呢？也许是，也许不是。毕竟兰得一没有突变，他一直挺聪明的。
突变究竟带来什么效果，还需要观察。
当年老爷子的体检采用了体细胞培养的方法，确定了抗氧化作用的存在。理论上，这意味着突变携带者对于体内游离氧的过氧化作用造成的组织损伤具有天然免疫力；由于染色体被游离氧损伤的可能性降低了，所以也几乎不可能得癌症。于是一经发现，老爷子的突变就被定级为“重大”、“有价值”。
但是，就连抗氧化作用，也未必完全是好的。因为，从人类和全部动物、植物的真核细胞祖先开始，生命就在氧气中燃烧了。地球上的“高级”生命依赖有毒的氧已经很久了。生命之花美得令人目眩，实质上却是一朵在氧气中急剧燃烧的火花。
虽然第三代的突变携带者，幼童期发育滞后的机制尚未可知，但显而易见的是：突变的影响，无论好坏，一定不止是人眼能看到的这些。
兰老爷子出生的那个年代，是人造子宫设备刚刚开始流行，育儿所还没有规范化的时代。
那个年代的畸形儿、突变儿的出生比例，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因为人造子宫突破了高龄孕育的限制，于是世界上多了很多高龄父母。
很多职业女性年轻时没有机会生儿育女，到了经济实力积攒起来了，也有了闲暇时间，甚至可以退休享受生活了，身体又不再适合孕育。
在那个年代四十多岁、五十多岁的父母亲，可谓是寻常。头发花白的老人家肩并肩，推着小宝宝，温馨地逛着公园、晒着太阳，是很多城市的日常景象。
推着孩子的，可并不是传统文化中的祖父母，而是孩子的亲生父母。
第一代的育儿所宝宝，有很大一大部分是高龄妇女的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