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屁孩……这么胆小怕事。”兰泽无奈。“官方怎么说？”
    “官方的人，好像年纪也不大，说转学怎么能不碰学籍呢？关键时刻，兰纾想起滚滚了。”小麦找了一个大瓷盆，打算拿来盛菜。“滚滚这么聪明的孩子，全世界恐怕独一份。他通过大学城门槛课和特长学科的时候，还是童校学籍。后来远程人员答复说，如果照这样，不用管学籍好像也行。”
    “好像？”
    “请示领导去了。反正兰陌坚决要和张兰约切割。现在，”小麦回头偷瞄了餐厅一眼，两个弟弟还趴着呢。“他俩在研究门槛课。”
    话音刚落，就听见餐厅里“咣！”“咣！”“咣！”响。
    兰泽回头一看，就见末末用头敲地，泪流满面。
    “哥你别吓我。”兰纾已经卷起了自己的柔性终端。
    末末趴在地上抱着头，不肯起来。
    兰泽把锅交给小麦盛菜，自己走了出来：“这是怎么了……末末你头不疼？”
    兰纾从地上爬了起来，淡定地说：“小哥的人文基础比我还差。心态崩了。”
    “你有多差？内容有什么？”
    兰纾直接把终端展开递了过来。
    兰泽接过一看，感觉不大好。兰陌的得分率，天罡数。36%。来个地煞数，才像点样子吧？
    人文基础的涵盖内容，可谓包罗万象。好多东西对于神州人来说，几乎是常识。
    末末随便测了一下，惨不忍睹。
    “情有可原吧。”兰泽随便找了一句安慰的话，然后才找到了情有可原之处，“像是地理，离开地球一点也用不到，这部分……居然还答对了两分？太空城中学的教学内容，本来就和神州教育系统有很大不同。”
    神州未成年阶段是偏重心理培养的。但这不能说。
    说了末末就该更难过了。
    因为社会抚养取代了家庭抚养，孩子们成长中家庭角色缺失，所以神州把11~19岁未成年人的学校，终于建设成了毫无竞争烈度的环境。
    这样一来，导致孩子们发展什么兴趣的都有。规模比较小的学校，甚至还有高年级给低年级上课的。协助管理和照顾就更不用说了。
    也是因为毫无竞争，时间管理又很严格。很多孩子的兴趣学习，还未成年就达到了专业水准。因为心理尚未成熟，还继续在未成年人学校里混着。
    毕竟学校内的管理方式和学生活动更适合他们的心理阶段。但知识教育已经由附近大学城，以选修课的形式接过去了。
    “你的呢？”兰泽又问兰纾。
    兰纾伸手切换了一下。
    正确率89%。人文历来没有满分，所以，算得上优秀了。
    “……你差在那？”
    “我就谦虚一下。”
    谦虚是很有逼格的。
    兰泽想打他。
    小麦左手端菜和右手端粥，进了餐厅。
    兰纾上前只尝了一口就尝出了区别：“哟，盐居然拌匀了？三哥今天表现不错。”
    小麦没客气，放下东西，直接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过来帮忙。”
    “我觉得这说明了一个问题。”兰泽在末末脑袋不远的地方蹲下了。“神州的教育标准确实和太空城不同。你回到神州，选择继续上学很明智。”
    怎么在糟糕的情况下，鼓励熊孩子，兰泽觉得自己已经把脑浆打发成了奶油。
    末末抬头瞥了爸爸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
    “年龄打七五折，你才十九岁半，一切都来得及。”兰泽又想出了一句。
    “时间是不能打折的。”末末说。“不过，我的确没有别的选择。”
    末末翻了个身，肚子朝上。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动作很轻盈。
    “几个哥哥跟我说了。有这个突变，找工作是很难的。”末末取了一摞碗，为大家盛粥。“三哥和霄哥哥都留在大学里，虽然留的方式不一样，毕竟不需要流落街头。”
    “嗯，还有兰绪宁，他画画。”
    “爸，我恨你。你不该把我丢去太空城。我妈她会照顾小孩吗？”
    “……”兰泽无言以对。
    “现在他们全都不在了。”末末面无表情。
    送上太空城的妈妈和孩子们，只有末末活着回来了。
    “我有责任。”兰泽费力地开口。
    餐桌上又大又空。
    饭菜只在餐桌的一角。
    餐厅在过年的时候，挤满了年轻人和小孩子。但这两天，家里只有这三个男孩，住在空旷的大房子里。
    太空城孤零零地悬挂在远离地球的虚空中。
    冰冷如同棺材。
    住在那上面的人，陆续死去。
    就像是为神明的湮灭而殉葬。
    “你想妈妈了吗？”兰泽小心地问。
    “不想。”末末摇头，“我是说，现在不想。不过就算是以前关起来的时候，其实我也是更想你。我……自从调查到我妈没有了，我就再也躲不下去了，只想回来找你。”
    兰泽沉默以对。
    这么大的孩子，似乎不太适合抱在怀里安慰。
    兰纾从厨房出来，端了一碟子烙饼：“三哥烙的。”
    小麦端着另一碟子饼，紧随其后。
    他的菜不怎么样，饼居然……还能吃。
    兰泽揪了一小块，尝了一口：“行，比你妈做饭水平高。”
    他又好奇地问：“那兰纾帮忙干嘛了？”
    “我和面了。”
    小麦慈爱地摸摸小弟的头，得意地说：“我承认饼的核心技术全在和面里，但饼真是我烙的。”
    这么厚的脸皮，兰泽根本不想理他：
    “说正事。末末要不要考虑，下一步申请到未成年人学校借地方学习，顺便借个宿？”
    “我没意见。可以试试。”末末说。
    “小麦你怎么看？”爸爸问儿子中的哥哥。
    “兰纾觉得行吗？”小麦问小弟。
    “嗯。可以。我罩着小哥。”兰纾点头，逼格十足。
    兰泽看着这小屁孩装腔作势，心里一点也不踏实。
    “……小麦，你看，能不能帮着补点课？”
    “末末的数学挺好的，用不着补。其他科目，我水平也一般，毕竟我离开那个阶段有十来年了。兰纾比我更合适。”
    “十来年。有吗？”兰泽怀疑地问。
    “爸！我三十多了！”
    “……那你媳妇呢？女朋友呢？孩子呢？”
    小麦烦恼地抓抓头：“今年本来可以有娃……但是我推掉了？”
    “嗯？居然可以有……然后，依然没有是吧？”这儿子怕不是个傻子。“你小子单身苟到了现在，糊弄谁呢！”
    “兄弟比较重要。兰纾明白的，对吧？”
    “嗯。兄弟如手足。女朋友什么的，我也推掉了。”兰纾持碗，淡然饮粥，如啜醇酒。
    兰泽想打他。
    但兰纾小朋友貌似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装逼又不犯法。
    末末看着他兄弟傻笑。
    “哎，小兰纾。你帮帮他。”兰泽指小麦。“哄个妞回来给他。”
    兰纾九岁就泡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漂亮小丫头……确实是踹水里泡着又捞出来的。小少年长得很漂亮，再加上现在这浑身上下的逼格气息。爸爸相信他帮得上忙。
    “我也可以帮哥哥参谋一下。”末末说。
    小麦笑容有点扭曲：“这个，不用了吧。我其实……我结过婚了。但这是私事。爸爸你的烦心事那么多……”
    “你就是我的烦心事。”兰泽揉揉眉心，“你小子，最好还是让我有机会高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