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金玉轩的掌柜却也是御史台的中书舍人孟洵。”说完,孟宛清调皮的笑了笑,“金玉轩是我母亲的铺面,也是孟家的资产。”
“……”
郭正被她气的不轻,马上就要喊人来轰,“来人!”
“郭大人可是要将我轰走?”孟宛清不急不缓的坐在那儿,仿佛天塌了都不关她事,只是言语却少不得明厉了些,“却不知郭大人是以何种名义赶我?是无视朝廷命官?还是全了你屯兵反叛的罪名?”
“我何时屯兵反叛了?!”郭正激动的矢口否认。
孟宛清义正言辞,“若无此事,郭大人何以对我避而不见?当坦荡荡接受御史台的巡察还自己一个清白才是!”
“你……”他倒是小瞧她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愣头青敢在他面前狡言,一时厉色问,“你是哪位大人属下的。”
这是在查她的山头了。
孟宛清轻笑了笑,毫无压力的面对他的迫视,“若往小说,当属御史大夫鲁大人属下。”
“若往大说呢?”
“整个大京朝、历代帝王,列祖列宗。”孟宛清字字铿锵,眼神精湛气势十足,“孟洵,当效力于他们。”
好个回肠荡气的答案。
这位中书舍人年方不过十四五,怎会有如此坚定的神色跟刚毅,敢跟他对峙?
郭正直到此时方才收了小觑之心,只是态度仍不客气,“你今日过来找我,是为何事?”
何事?
难道她是今日才来找他的么?可既然他要故意对她关门不见让她吃了数次的闭门羹,那她也不介意给他来点厉害瞧瞧,务要轻视!
“找大人自然是为聊天。”孟宛清对上他警疑的眼神跟防备,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见她慢悠悠替自己斟了杯茶,“聊聊家常。”
他原以为她开门见山聊公事……可她这不按牌出的套路难免让他心下更警惕几分。
“你究竟想说什么。”
“宰相,枢密使,春、冬服各绫二十匹,绢三十匹,月俸百两。”
郭正只是听到一句整个表情已经骤然起了变化。
只听孟宛清继续道,“自宰相而下,春各加罗一匹。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者,春、冬绢二十匹,月俸八十两。”
一月八十,一年便是九百六十两银子。
“我查了下,贵夫人一年在我们金玉轩买的珠翠便不下千两,为此,我不禁疑惑。”说到这,孟宛清拿出随身携带的书册,翻开来一页页道,“贵府还要衣食住往,锦绣阁每年为贵府裁剪做的衣裳花费也上了千两,再加上贵府丫鬟仆役,对了,贵府统共有男丁七十九,丫鬟六十六,每人每月的月银便是只有一两银子,一年也有一千七百四十两银子,加上贵府定期去医馆拿药材,粗略一算,这个支出最多,每年三千多两……”
她慢慢翻,慢慢的说,郭正却是听的心惊肉跳,警觉骤生。
此人果然不简单!
她事先将他府上的事查的清清楚楚事无巨细,她知道要从屯兵一事上下手难上加难,一来他肯定不会松口,二来证据不足,所以她从其它方向着手,一个贪污能牵出多少陷在烂泥里的藤萝,而这个藤萝又能牵连出多少人。
那些被牵连的人又有多少会反水叛变。
这都不是他可以预判的。
“郭大人,今日我来你府上,不过是想跟你把话摊开了明白讲。”孟宛清将册子收起,放入怀中,神情却是肃正凛然,“这世间,但凡做过的事必会留下痕迹。太后既放言要我查处屯兵一事,我便会查到底!我知道你背后的势力我得罪不起,可你也应该明白颇时对你落井下石的人绝不会少。譬如被你长子殴打过的姜侍郎次子,还有被你胞弟殴打致死跟玷污过的那些百姓,更有以你名义在外作恶的亲族,一人得道固然鸡犬升天,可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你可以藐视我一己之力,却也别小瞧了旁人的力量。”
“……”
一番话将郭正说的面色铁青,拳头紧攥,他冷眼蔑着她,轻哼,“无知小儿,你才当了几日的官便自以为是到以为蚍蜉能撼树!”
“能不能撼,大人拭目以待便是了。”回应他的,是孟宛清信心十足又不以为惧的笑。
她的笑过于明耀,竟令郭正心头无端的一阵紧缩。
直到孟宛清走了许久他也没能从那少年郎的耀眼笑意里走出来,遍体生寒。
*
每年礼部都要提前为宫中除夕宴做准备,比如祈福迎祥、祭祖行孝、敦亲睦族、勤政亲贤、游艺行乐等等,都要提前准备。
眼下虽十一月,却也已近隆冬。
再过两个月便除夕了。
赵景行今日进宫便是要跟礼部核对下当日安排,自从上次刺客事件后,宫中戒备更森严,再有宴席也统统都交由赵景行,再经他之手做安防的事务。
“今年的天灯跟万寿灯在太后殿前放即可,不必去到宫外。”
往年都是在宫外,算是与民同乐了。
礼部侍郎朱大人听了他的话连连点头称应,待聊完了正事不免又跟他聊其它的,“听闻御史台那位孟大人与大人您有亲族关系?”
还能有哪位孟大人?自然是孟洵了。
赵景行一面往外走一面淡淡道,“朱大人想说什么。”
他身着玄色披风,给人以肃穆严峻感,难以接近,位极人臣已是荣耀的极致,可在他身上,人们总能看到可能,而这份可能便化为心中的畏惧,使人在他面前不得不更谦卑谨慎。
朱大人呵笑着跟在他身后,“没什么,我不过是感慨感慨罢了,听说郭大人的几位亲族接连被孟大人弹劾,统统关进了大佬,这位孟大人当真有意思,太后叫她查郭大人,她倒是查起了他身边的人。”
自然要查,不先将他党羽揪出又如何让他势崩。
赵景行回眸睨了他一眼,未说话,眼神透出的肃凌之意已经让朱大人退避三舍。
生生将那些讽嘲之话憋下。
“大人,太后娘娘在万寿宫候着您。”一个太监上前尖声尖气的通报道。
赵景行听了他的话眉梢不着痕迹的微拧,近日来,萧若秋召见他的次数愈见频繁,令人侧目,可她就像惘然不觉般,我行我素。
或许,有些话即便难听他也该讲一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