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们四周再没有可以制造雪崩的地利。
随着他一声厉喝,山上的月影都模糊朦胧起来。
四周陷入一种诡异、粘稠、而安静的黑。
贺银川来不及想这只手是从哪儿来的,一声我靠,强行改变刀锋,跳起身来,将刀狠狠插入他的口中。
周澳更是把缠住他脖子的绷带钻入了他的口中,绞住了他的舌根。
即使这样,熊男也不死,不倒,不痛!
陆比方也从最后方赶来。
三人合力,东拉西拽,也没办法把丧失了视力的熊男拽倒。
周澳咬紧牙关,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陆比方也看到了那在空中一片乱抓的蹼状手指:什么东西!
贺银川正心乱如麻,铿锵咆哮:我他妈怎么知道?!
他回过头去,对梁漱、林之淞、李银航三人怒喝:跑!
他又转了回来:小陆,你也跑!
他跟周澳两人,穷尽力气,才勉强能缠住熊男。
要是熊男召唤来了其他人,那他们就一个都跑不了了!
林之淞盯紧了熊男怪异的腿,声音微微发着颤:和我想的一样!
想你个头!梁漱含媚的丹凤眼一竖,一脚踢上了林之淞的屁股,没听到头儿说什么?!跑!
然而,一只干瘦的头颅,已经幽幽从一侧的雪堆边探出。
李银航对这张脸眼熟。
就是那攀援在水泥小楼边、窃听他们的壁虎男!
他皮包着骨的脸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找到了
梁漱低声咒骂一句,扔了手套,从道具槽里抽出两根针剂形状的武器,一边迈步向那怪笑着的人迎去,一边对李银航断声厉喝:跑!
李银航知道自己是个菜鸡,毫不磨叽地挑了个方向,狂奔而去!
她唯一有自信些的,就是她的体能。
她根本没有任何搏斗技巧。
留在这里,本身就是添乱。
坚硬的雪粒击打在她脸上,让她有些睁不开眼。
所以,当她发现,半身女就爬伏在距离她五步开外的岩石上时,她已经来不及改道了。
就在一人一怪物对上视线的瞬间,那半具女人躯壳从雪面上跃身而起,张开已经被砸得扭曲了的双臂,活像一只田鸡,朝李银航径直扑来!
李银航周身血液瞬间被高寒凝固。
她僵在原地,只看着那张黑洞洞的、没有舌头的嘴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突然,一只手臂从她旁边飞快探出,朝半身女劈面丢出了一样黑色的物体。
半身女双臂无法使用自如,于是自然地张嘴接住了石头状的东西。
她下意识一咬
轰隆
女人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震向后直飞而去,大半张脸顿时飞到了几十米开外。
在爆炸发生的瞬间,林之淞早就摁着李银航的头,抱着她滚到了一边去。
手雷?
李银航手脚酥麻,大口大口喘息着,惊魂未定:不是说不让带非系统内提供的武器吗。
林之淞一张小白脸被炸得灰黑一片。
他淡漠地看她一眼,反问:难道我不会自己做?
理所当然的口气,仿佛在质问她为什么不会做小学手工课的作业。
李银航:
林之淞抹了一把脸:要不是碰见那女的的时候,怕地形不对,会出问题,我早就用了。
李银航低低喘着:那,给你们队长用啊。
林之淞简练道:就两个。试验阶段。威力一般。
他看向了李银航身后:你也别跑了。分散了,你死得更快。
说着,他把另外一个黑色圆状物塞到了李银航手里:记好,拉这个环。延时短,用得不好,容易炸自己。
看着这个她一度懒得搭理的人,李银航一时语塞。
但注意到他的视线落向时,李银航循着看去,不由心脏一紧
一张脸被炸了个稀巴烂的女人,已经从雪地里爬了出来。
她只剩下了一个头皮和半个颅骨。
头颅的空腔连接着她的脖颈,让她看起来比刚才更加狰狞可怖。
林之淞立起身来,取出两根包着漆光外壳的电击棍,双手交互一甩,原本不到半米的电击棍啪的一声,甩出了30公分。
他咬着牙,声音有一点颤抖,但还是尽量坚定地对李银航说:别动。
与此同时,正和周澳牢牢控制着熊男、无法脱身的贺银川,看到不远处的风雪里,出现的那个提着巨大锤子的身影时,一颗心彻底沉坠了下去。
登山队的队长锤子男,笑嘻嘻地看着这里的一通乱象,并不紧张。
他空洞的目光四下游移了一番,想挑选一个值得食用的对象。
最重要的,还是要满足口腹之欲。
民以食为天嘛。
很快,他的目光,落在了落单的李银航身上。
李银航聪明地把攥着东西的那只手撑在了身后。
她半真半假地装着浑身瘫软的样子,尾指勾紧了林之淞指给她的、那颗土制手雷的拉环。
随着那提着锤子的男人的步步逼近,紧张过度的李银航,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仿佛听到,有另外几个脚步声,在向她缓缓靠近。
她忙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用疼痛催逼自己保持清醒。
然而,她却看到,锤子男在距离她八九步开外的地方,突然站住了脚步。
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已经丧失了从容,此刻瞪得巨大,几欲脱窗。
仿佛是看到了他难以理解的东西。
李银航几乎要以为这是他故意诱惑自己去看什么东西,趁自己回头时,手起锤落,给自己一个八十。
直到身后传来一阵有些滞涩的脚步声,李银航才如梦初醒,小心地偏过头去
郑星河抱着他的头颅,慢慢从雪影中步出。
跟随在他身后的,是用一根月光丝线,牵系着他腰带的南舟。
那条月光丝线,是从南舟大拇指的光线指链延伸而出的。
还有数条光线,拖着长长的光尾,一直向未知的远方延伸,直至湮没在了雪平线的尽头。
江舫正背着南舟,一步步走近。
他俏皮地对快要热泪盈眶的李银航眨了眨眼睛。
来接孩子了。
不远处的贺银川瞠目结舌:
这他妈干嘛呢?
他们从哪儿捡了个这么大个儿的怪物遛过来?
经过这一路的使用,南舟的光线指链实现了小小的升级。
物品从0级上升到1级的速度,往往都是是很快的。
它凝就的光线持续时间变得更长了,也可以在光线恒定的情况下,拉丝拉得很长。
但还是软趴趴的。
如果在需要攻击的情况下,它半点作用也派不上。
好在,南舟只需要它发挥工具的作用。
现在,天上虽然黯淡、却依然硕大无朋的月亮,为南舟提供了再恒定不过的光源。
原本限制了他的圆月,也成为了他的工具之一。
尸块之间既然需要联系,那南舟就给它们联系。
于是,综合他目前拥有的所有工具,南舟对郑星河提出了一个堪称匪夷所思的构想。
选择你要带过去的、有用的器官。
其他的,留下来看家。
听完南舟的计划,郑星河仔细挑选了腿,手,眼睛,耳朵,嘴等等,留下了体内除了心脏之外的一切脏器。
南舟把他留下的器官挨个打上结实的蝴蝶结,牵着数根光线,从营地出发了。
这等于将他肢体的连接,拉出了无限的长度。
虽然分散,但彼此之间还是建立着感应。
他们带着郑星河踏过漫漫的风雪,听着熊男的咆哮和林之淞的爆炸声,迢迢数里,前来寻仇。
姓鲁的队长锤子男呆若木鸡,直到郑星河走到近处,才怪叫一声,背过身去,撒腿就要逃窜。
郑星河冷笑一声,把自己的脑袋劈手丢出。
一口淬着恨意的牙齿,狠狠咬中了锤子男的脸颊,竟立时咬下了一块干瘪的生肉来!
原本对刀砍斧劈的所有攻击都毫无痛感的鲁队,竟像是遭受了极大的痛楚似的,放声惨嗥!!
这一声惨叫,惊吓到了其他的怪物们。
他们纷纷看向这里。
把梁漱压到了雪中、又被前来帮忙的陆比方死死抱住的壁虎男还没来得及逃窜,就被一双飞出的手臂掐住了喉咙,扼得双眼暴突,吓得陆比方反倒先松了手。
郑星河的肢体纷纷脱体,连接着无数光线,在南舟这双眼睛的指点下,各自袭向自己的目标,抓的抓,挠的挠,踢打的踢打,尽情宣泄着自己的恨意。
唯有那颗头,直奔着熊男袭去。
熊男李哥,是郑星河亲手救下的。
也是熊男第一个宣判了他的死刑。
他怎能不恨?
怎能?!
那颗头,带着无穷恨意,张开大口,咬住了熊男的肩膀肌肉!
失去了视力的熊男,身上吃痛,眼里更是赤红一片!
他陡然发起狠来,竟然徒手三下两下扯碎了周澳缠住他的绷带,同时抓住了郑星河的头,猛力朝下拽去,甚至连带着肩膀肌肉,都撕扯下去一大块!
贺银川见势不妙,再不痴缠,马上跳下熊男身躯,向后退去。
熊男一获得视力,眼前就是贺银川奔逃的身影。
他怒吼一声,拔腿向前追去。
周澳跌坐在地,双臂暂时报废。
他根本不及追上去,只能痛呼一声:银川!
一旋淡金色,在这一刻,突然溅落在他脚下的莽莽雪原上。
金照雪山。
上山途中,南舟一直抬头观月,低头看影。
这是因为他发现,月亮虽然大得几乎占据了所有,但始终在转动。
起先,他们上山的时候,是背着月亮行走。
再然后,南舟和他们分道时,看到自己的影子短短地蜷缩在自己脚下。
后来,月亮的位置,一直在向前移动。
再后来,月亮的光辉黯淡了下去。
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转动,意味着月华尽时,朝阳总有昭雪之时。
谁也不及欣赏这金光迸射、只得一瞬的美景。
熊男的拳头,眼看着就要打碎贺银川的脑袋。
倏然间,一只被冻得微微发白的手指,从后拢住了熊男的肩膀。
力大如牛的熊男被这一抓,竟然刹在了原地,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他僵硬地扭过脖颈来。
白雪炫目,日金辉煌。
南舟站在雪上日下,轻轻喟叹一声:天亮了。
南舟轻轻一拧,那熊男粗壮而筋肉虬结的脖子,就伶伶俐俐地往后扭转了180度,直面了南舟的脸。
南舟和他鼓凸如金鱼的双眼对视片刻,礼貌说:你好。
作者有话要说:
#南舟 辣#
第77章 圆月恐惧(十一)
南舟第一个找上熊男,自然有他的理由。
他盯着熊男膝盖以下怪异的蹼手,好奇问道:你这个腿这个手这个腿,是从哪里来的?
熊男狂啸一声,伸手欲抓南舟。
但因为根本没能适应屁股和脸同处一个方位的怪异姿势,他本能将手往前伸去,暴怒地一阵乱挥乱舞,反倒差点打到就在他身前不远处的贺银川。
贺银川受伤的胳膊已经严重肿胀,但他还是不肯做累赘,还要去捡掉落在雪堆里的匕首。
南舟撩中他的领子,把他拉到了自己身边,不赞成地对他一摇头。
贺银川打量着他:
南舟言简意赅:调整好了。
旋即,南舟拎住他,一手把贺银川扔了出去。
他朝周澳的方向丢的。
丢得挺准。
周澳双手重新生长出的绷带迅速绕住了他的腰身,把贺银川凌空搂在了怀里,缠得极紧,差点把贺银川的腰伤给勒到当场复发。
两人面对着面,急促喘息着,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对眼下陡转情势的疑惑。
南舟也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代词。
他背着双手,绕到了熊男的脑后身前,指着他的腿说:你告诉我,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
熊男怎么肯理会,掰着自己的脖子,想把自己的脑袋扭正。
南舟轻轻啧了一声,把戴着指链的手谨慎藏在身后,探出单手,走了个三角,照着熊男比自己粗壮一倍的手臂关节就是横提竖砍的两记手刀。
咔咔
两声刺耳的骨响后,受地心引力影响,熊男的手臂以两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分别向两侧悬垂下去。
南舟把他的骨头给打了个藕断丝连。
让他连扶自己的脑袋都做不到了。
此时,郑星河的头一口吞下了仇人的肩膀血肉,含在漏风的口腔深处,再张开满口利齿,再次发力跳起,狠狠咬上了正暴怒乱转的熊男的鼻子!
这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
熊男痛吼一声,再也吃不住痛了,一跤跌翻在雪堆里,狠狠打起滚来!
南舟则乱中出手,踏住熊男乱滚的膝盖,趁其不备,把和他的血肉融为一体的蹼手直接单手拔了下来!
他用拿痒痒挠的姿势抓住蹼手小臂末端,对那只疯狂报复的脑袋礼貌说了句:忙着。
乍然得了自由,坚硬的蹼手马上翻滚着想要逃离。
和这具身体融合久了,它自然也拥有了单独的活性。
但南舟蹲下身来,一点不带犹豫,冰冷着一张脸,操着那半截小臂,劈头盖脸地对着一块覆盖了百年冻土的黑岩就是一顿暴力抽打。
这手不属于原装,属于进口。
显然是知道痛的。
被南舟这么一通暴力扣砸后,它已经动弹不得了,破裂的指尖微微痉挛抽搐着,看上去凄惨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