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蓼马上明白,止了脚步,不一会听到她在里面喊:“殿下,不要,殿下……”声音越来越急促,接着又“啊”得一声,安静了。
红蓼想到她身上那些痕迹,不禁替她担忧,门外踌躇着。也不知太子怎么今日就突然过来了,若是今晚同太子妃亲密发现了什么端倪,那该怎么办。
红蓼一双手紧张得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原地兜兜转转,不经意地抬头,看见雪地中站了一个人,那人也没撑伞,头上肩上一身的雪花,眸色阴沉沉的,盯着她背后的门。
红蓼僵在原地,看着他转身往寺外而去了。
门边的墙壁下立着几把没撑开的伞,红蓼见雪下得肆无忌惮,拿了把伞追上去。
以为他已经走很远甚至下山了,没想到他竟站在寺门外,身披的风氅上面尽是雪花,他正俯视着下面那一片连绵的萧瑟群山,以及山脚下那长安城里稀稀落落的万家灯火,高大的背影,在这风吹雪飘的夜色里,显得是十分孤苦冷寂。
“殿下,夜里风雪大,奴婢给您送了把伞。”
秦王没说话,一动不动,像尊雕像一样。
给他送伞,不是出于对他对自己主子爱而不得的怜悯,仅仅是他在人前维护了主子的清白和救了自己一命,投桃报李罢了。他这副样子,说句风凉话,是自找的,也是句公道话。
“你去她门外守着。”秦王发了话。
“是。”红蓼弯腰把伞放在他脚边,起身时听他又道,“太子若是发怒动粗,有什么动静,你马上出来叫我。”
“是。”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奴婢明白。”红蓼去了。
昨夜的欢愉还历历在目,已经很克制自己了,顾虑到白日她要见人没在衣裳遮蔽之外的地方留下痕迹,她肌肤娇嫩,那些痕迹至少要两三日才能退去。
然而今夜,她就要躺在别的男人怀抱里。
第38章 小别胜新婚,浓情蜜意
“不要什么?”太子抬起手指, 拇指和食指间拈了根发丝,他迎着光边看边说。手却还撑在她身边,半个身子似要压下来落在她身上。
原来只是拔了自己一根头发, 魏檀玉垂下眼。方才他把自己抱进屋放到床上,身子立刻靠过来,就跟那日褚厉一样,双臂撑在她身子两侧,把她逼在床角,她能不怕吗?
太子低头微笑看她,手指送到她面前:“太子妃竟有一根白头发,孤自作主张替你拔了。”
身体离开,语气有几分戏谑:“太子妃以为孤要对你做什么?”
魏檀玉坐直了身子, 问:“殿下怎么突然来玄山寺了?”离开东宫那日,他形容消沉,坐在东厢一言不发。今日见了自己,言笑晏晏,看起来精神极佳。
“听说你病了,孤忍不住想来看看你, 太子妃得了什么病?”
太子说着, 走到衣架旁,抽开腰间的玉带, 慢慢把外袍脱下。
“那日头晕, 已经没事了。”怕太子胡思乱想, 魏檀玉没将自己的遭遇告诉太子。
太子身上仅剩两件里衣,走回床边,直接掀开了她的被子,上了她的床:“太子妃不介意孤今夜和你同睡一张床吧。”
介意。
“对面那张床红蓼睡过, 孤介意睡其他女人睡过的床,太子妃也不忍心叫孤睡地上吧。”
太子一上来,自然而然魏檀玉就被赶去了床里面,她蜷在床角,看着太子自如地掀开被子,又摆好枕头,接着躺下。
是不忍心,但我可以睡红蓼的床,自己也可以睡地上。魏檀玉小心爬去床尾,企图从太子脚边绕到床下去。
不料太子一坐而起,伸手一把抓住她衣袖:“太子妃去哪?”
“我……我去睡红蓼的床。”
“你是对孤不放心?”
是。“是对妾身自己不放心,妾身睡着了容易夺被子,怕将殿下的被子都夺了,让殿下睡不安稳。”
“太子妃是怕秦王知道吧。”
魏檀玉错愕,抬眸看着太子。
太子紧紧攥着她不放手:“寺里短短几日相处,太子妃可是对他念起了旧情?”
“没有,殿下不要胡乱猜测,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太子另一只手也伸过来,两手按住她肩膀,视线自她胸前扫过,回到她脸上。“孤知道母后昨日来了玄山寺,她回宫后又遣了江太医过来。”
魏檀玉不知情,昨日皇后来的时候她正处于昏迷中,既没有见到皇后,也没有见到江太医。皇后不喜欢自己,来这里又能安什么好心?事后红蓼竟对自己只字不提。
“太子妃到底得了什么病?江太医看过后是如何说的?”
“殿下与其在这里问我,何不去问江太医和皇后娘娘?”太子这急切的追问,倒让她嗅出了什么端倪。“殿下也不用再问我了,此事我不想再提。”
太子倾身过来,一下子把她箍进怀里,下巴搁在她肩窝。“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逼问你,我只是怕,怕你受欺负,怕我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魏檀玉伸手推他,太子不放手,反而把她箍得越紧。“太子妃,我是不是很无能?”
“你是我的妻子。父皇罚你来这里,母后也欺负你,我求了父皇无用,亦没有及时阻止母后对你的为难,我无用,护不住你。我怕我没有守住成亲前我下的那些决心和对你的诺言,你就会对我失望。”
“殿下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早些睡吧,我在这寺里的日子马上也能看穿了,你不必感到愧疚,因为你并不欠我什么。”魏檀玉用力挣出了太子的怀抱,去红蓼的床上躺下。
二人没再说话,各自在床上躺着。
皇后和江太医来过玄山寺的事情,红蓼一定知道,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自己追问,她只说了自己和褚厉的一些事情。
到了第二日清晨,太子并没有启程离开的意思,跟着魏檀玉去了后殿。
魏檀玉坐下抄经,太子却在打量着离她不远的那张书案,并顺手翻开了上面抄写的佛经。
来了快半个月,他四弟秦王就抄了不到两本,还薄得很,其余工夫都干什么了呢?太子攥紧手上的佛经,询问红蓼:“秦王每日都会坐在这里抄经吗?”
红蓼摇头:“秦王殿下常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恕奴婢直言,他心情好有空闲的时候才会静下心思坐在那里抄一抄佛经。”
话落,殿内被人推开。刚提到秦王,秦王就走了进来。
见了太子的第一眼是面如土灰,走近了才自嘴角强硬挤出笑容:“三哥站在我的位子上,可是专程来监督我?”
太子见他脸色苍白,眼圈深重,嘴唇乌青,很是难看,笑着把手里的佛经放回去:“这几日休沐,在东宫闲的也无事,孤想念太子妃和四弟,就过来随意看看。”
褚厉过来坐下,翻开佛经之前,先抬眸看了不远处的女人一眼。
太子笑得春风满面,她坐那里也是气定神闲。想来昨夜夫妻和睦,如胶似漆,倒是自己多虑了。
太子坐到她身边,亲手替她研磨,时不时点评几句,如“想不到太子妃的字写的极是好看”,又关切几句,“太子妃歇一歇,不要累着自己了”,更是亲手替她端茶倒水披衣的。
魏檀玉心神无法安宁。
一切举动都在褚厉的余光里,心中更加厌烦,忽听太子对她丫鬟道:“红蓼,不知可否再向寺里请一间客房,回东宫前这几日,孤要留下来陪着太子妃,你独住。”
魏檀玉手中的笔一拐,一张快抄满的纸全废了。
褚厉抬眸看着那夫妻二人。
太子抬头冲他一笑:“白日里,孤也能陪四弟说话解解闷。”
褚厉丢了笔在一侧,干笑一声,嘴皮子动了动:“三哥夫妇小别胜新婚,浓情蜜意,羡煞旁人,我怎好打扰你夫妻二人。”站起身便往外走。
“红蓼,送送秦王。”太子一副送客的口气。
红蓼跟在褚厉后头出来,一直跟到玄山寺外,褚厉才停下脚步,低沉说道:“看来他夫妇二人昨夜好得很,是本王多虑了,你也不要送客了,本王自己知道走。”
三步并作两步下了石阶,去草棚里牵马,马上还拴着从集市上买来的小兔子和老虎形状的花灯。褚厉伸手扯下来丢弃,策马往山下而去。
秦王离去当晚,皇帝身边的内侍亲自入了玄山寺,带来一道秘旨。说太后醒了,恰好皇帝有急事召见秦王,便叫秦王提早回去了,太子妃亦可离开玄山寺。
魏檀玉亲自去向住持道了谢,收拾好行囊,最终和太子一起从玄山寺离开。
回东宫之前,她要先进宫一趟,向皇帝谢恩。
太子陪着一起。
得到皇帝召见进入飞霜殿内,秦王也在,不知他也是来谢恩还是一早就在了。
魏檀玉冲着殿中的皇帝跪拜,太子也一同跪拜,皇帝受了夫妇的谢礼,让他们起身,看着魏檀玉道:“太子妃来得正好,秦王方才对朕说了一件事情,朕犹豫不决,想听听太子妃怎么说。”
什么事情需要听自己的说法?难道自己的说辞会影响到皇帝的决断?魏檀玉心里疑惑,抬眸去看褚厉。
褚厉马上移开,一眼也不再看她,比初次相见还要陌生。
“秦王与朕说,他和孙小姐解除婚约,民间传言都说是他嫌弃孙小姐相貌丑陋,让孙小姐没了脸面,他心中愧疚,便为孙小姐看了一门亲事,觉得孙小姐与那人门当户对,极是般配,希望朕能下旨为他们赐婚,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妃的兄长。朕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否会彼此看对眼,依太子妃对令兄的了解,以为这桩婚事如何?”
太子去看褚厉。好端端地,他怎会想到求父皇为她兄长赐婚?
太子知道他们有些交情,却不料,交情匪浅,他这四弟,先是升了自己妻兄的官儿,接着又给自己妻兄的婚事筹谋划策。显得自己什么都没做,怎么那位,倒好像成他的大舅子了?让他如此上心。
阿兄是喜欢孙小姐的,可孙小姐的心不是喜欢褚厉吗?皇帝若真为她和阿兄赐婚,她会心甘情愿地嫁给阿兄吗?又会感到快乐吗?魏檀玉不希望两个人的终身大事就这么被别人草草决定了。
同样身为女人,她知道孙小姐和自己一样,夫婿方面,面临的选择不多。因为世家贵族的阶级观念,门第悬殊不能相差太大,且姑娘家一及笄,就会马不停蹄地被说门亲事。但她仍是希望孙小姐能自己做人生的重要选择。
魏檀玉回答皇帝:“回陛下,孙小姐端庄大方,知书达礼,只怕家兄配不上孙小姐。”
“太子以为呢?”
“父皇,儿臣觉得,还是要看他们彼此的意愿。”
褚厉道:“父皇,此事简单,郑国公府和申国公府门第相当,只需派人问过他们两个人的意愿,若是中意彼此,父皇何不成全一桩美事?”
皇帝想了想,笑道:“秦王所言在理。今年开春,朕决意举办一场马球,让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参加,两个公主也都不小该择驸马了,可放眼长安,驸马人选,寥寥无几,朕知太子妃的兄长生得是一表人才,从前生过让他做驸马的心思,若就这么给了孙家做女婿,朕,属实有些舍不得啊。”
三人闻言,倶是一愣。
第39章 . 兄妻  太子妃人间绝色(晋江独发)……
魏檀玉和太子告退。
皇帝让秦王留下, 事关元日朝会他提的令羌人归顺之法,要与他细谈。
身为储君,此等国家大计, 皇帝没留下自己。太子心中不由升起一种失落,无可奈何,无可排解,又无计可施。退出时看了眼自己的四弟秦王,秦王这会儿正看着她。太子抿唇一笑,握紧了她的手,往自己身边一拉,两人肩臂之间的缝隙便消失了,夫妇二人就这样亲密“无间”地走了出去。
褚厉只觉得双眼被针刺过一般。
皇帝伸手拍了拍面前儿子的肩膀:“有一局棋, 秦王来陪着朕下完。”
“是。”
褚厉走到榻边,坐上去,正要向往常和父皇下棋那样自己动手脱靴。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内侍陈缇笑咪咪地过来,双膝跪在地上,竟亲自伸手要为褚厉脱靴。
褚厉怔了一怔,他知道, 陈缇这位阉人向来只伺候他父皇一人, 忙道:“不劳烦陈内侍,本王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