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宏博是学者，学者和流氓本来是两条永远不可能交集的直线。
    他开始以为骨头硬就行了，可就在刚才，流氓打破了他的想象，他的脚不由自主发软。
    张卫东硬杠流氓，他抿心自问，换做是他，他能做到吗？
    “张老板，咱们在这里，不会有事吧？”他不放心的问。
    张卫东笑说：“放心吧，袁工。”
    刚才如果龙啸天一上来就不管不顾直接出手，那才是真的危险，可他分明有所畏惧，不敢动手，而且那个宾馆的于经理敢直接带人顶他，说明汪启南的招呼到了。
    刚才都没敢动手，往后就更不会了，龙啸天始终是开公司的，不是专职流氓。
    袁宏博松了口气。一屁股坐下来说：“我真怕他们冲进来......”
    张卫东也没多做解释，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袁工，你跟我说一下，羊城建筑的项目是什么情况，甲方是谁？他是通过什么渠道拿到这个下项目的。”
    “这个项目是羊城公路-局的办公楼，一共六栋楼，五栋是六层，还有一栋是十二层，至于他们是怎么拿到的，我不是很清楚。”
    “这么说，这几栋大楼都是你们设计院设计的？”
    “不错，我是这个项目的主设计师，也是项目的结构工程师。”说着他苦笑起来说：“正因为我是责任人，才去审查了大楼的质量，没想到啊。”
    在当时，没有专门的监理机构监督建筑的质量，房地产开发一直有钱人的游戏，哪怕是后世，很多知名开发商的质量也不断让人诟病。
    但是，有个但是。
    当时的人心普遍是淳朴的，善良的，不管是产品质量还是建筑质量，只凭良心也会做的很好。
    羊城建筑可以说是开创了黑心开发商的先河，不过他们的胆子更大，对公的项目也敢明目张胆的偷工减料，这件事真要捅出去，不知道会牵扯到多少人。
    “这种情况袁工在其他的项目里有发现过吗？”
    袁宏博摇头说：“我是第一次见到，别的项目没听说过。”
    只要没闹起来，世界就是一片和平、美好。
    “袁工，你好好休息，咱们可能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张老板，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吃饭，安心休息，等人过来。”
    “要不要先去现场看看情况。”
    张卫东站起来拉开窗帘指着窗外对袁宏博说：“你看看外面。”
    袁宏博探头出去，脸色顿时煞白，窗外到处都是成群结队拿着家伙的混混，吆五喝六地驱赶着行人。
    “咱们被包围了。”
    “从龙啸天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不会放过咱们的。”
    “怎么办？”
    袁宏博可能从来都没想过，他一个快五十岁的老男人，心急火燎地向一个几岁的孩子问计。
    “急什么，他们又不敢进来，休息回吧。”他招呼张老黑休息。两人居然真的开始睡觉。
    袁宏博坐在另一张床上，看着两人心中苦笑，说他们没心没肺还是说艺高人胆大？
    门外又传来敲门声，袁宏博打开门，见一个穿制服的男人站在门口问他：“张卫东张老板在吗？”
    他指了指床上，那人走进来，张卫东也坐起来，那人说：“我是羊城市警局副局长杨定国，接领导指示，全力配合张老板处理羊城建筑的问题，张老板，咱们从哪里着手？”
    除了进来地时候看见张卫东的年纪略微惊疑了片刻，他完全用同龄人的语气跟张卫东说话。
    这让袁宏博很羞愧，刚见张卫东的时候，他一直看不上这个孩子。
    “杨局长，咱们先去公路局办公大楼取证，你带上警局证物科人员，咱们现场拍照录像取证。”
    羊城地处改革开放最前沿，这些东西应该都有。
    但是杨局长面露难色说：“张老板，我的权限不够，指使不了证物科。”
    “哦。”这话一出，张卫东心里就有数了，一个大市的副局长，指使不动下属科室，可能又是边缘领导。
    想了想他又说：“不要紧，相机总有吧，咱们自己取证。”
    杨定国带来的警-员并不多，走出羊城宾馆，发现他只带了五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女警。
    他吩咐女警说：“陆花你保护张老板，别让他遇到危险。”
    “是，局长。”陆花应了一声，看向了张卫东几人不知道哪个才是张老板。
    杨定国指了指张卫东，她惊讶极了。
    “麻烦你了，陆警官。”陆花身材挺拔干练，长相也很漂亮，张卫东看得眼热，不过也只能眼热。
    陆花看到正主惊讶一闪而过，站在张卫东身后警惕地看着边上的混混。
    张卫东看见了金链子丧彪，阴沉地站在远处，身边聚集着好几个混混。
    “走吧。”五人开了两辆车，袁宏博坐在了前面一辆，张卫东和张老黑上了后面的车。
    陆花和杨定国也上了后车，拉着警-笛开出去。
    丧彪看着警-车开走，身边的混混问：“彪哥，人跑了，咱们怎么办？”
    “跟上。”他也上了一辆面包车，但这辆车的车况好像不太好，开了没多远，就熄火了，丧彪大怒说：“你会不会开车？”
    司机慌忙说：“彪哥，车太破了，跟不上。”
    “派人给我跟上，我要知道他们今天所有的行踪。”
    “彪哥你别急，我这就安排。”
    陆花回头看了说：“杨局，他们没跟上来。”
    杨定国说：“不管他，今天咱们就听张老板的，先去调查取证。”
    车子没开多久，停在一个工地上，这时候的工地可不像后世那么规范，甚至连围墙都没做。
    几人下了车，陆花从车上拿出了一个单反，张伟东看了看，海鸥牌，这个牌子也是个悲剧。
    巅峰的时候内部官僚作风内斗不休破产，后来又重新上市，可上市之后也不好好做产品，被市场用脚投了票。
    好好的国民品牌被活生生作死。
    袁宏博指着大楼说：“杨局长，就是这里，你随便从那一栋开始都行，这里的整个项目都烂掉了。”
    几人迈步往里走，里面还在施工，一个老头想出来阻拦，被年轻的警员一把推到一旁。
    走进工地，袁宏博拿手往墙上轻轻一抹，墙面就像面粉一样，出现了深深的痕迹。